翠兒站立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姐。都是你平時愛吃的。”莫菲兒立刻一個白眼回應給她:“都是我愛吃的,那我就不客氣了。”險些說出一長串的英文來。
吃的時候,很是講究:不可出聲,唇不露齒。莫菲兒自然是莫菲兒,不會顧及這些,於是有些聲響出來,馬湘蘭掩嘴幹咳兩聲,送入口中的雞肉,就這樣騰空懸在口中,她目視二人,還是選擇吞了下去。
“不知道,柳姑娘還有如此性情,猶如江湖兒女一般,不拘小節。”陳華的臉依舊笑盈盈地,仿若隻要是柳如是,做什麼都是可以的。但莫菲兒就是莫菲兒,她想:“我是莫菲兒,可以請你不要柳姑娘,柳姑娘的叫嗎。馬……馬什麼?”
“馬湘蘭。叫我湘蘭便是。”馬湘蘭的性格也是如此,所以也許就對上了這個味兒:“我就叫你菲兒吧,既然你不喜歡柳如是。”末尾的那句絲毫沒有詆毀之意,她說的不喜歡就是單純的不喜歡。實則,莫菲兒並沒有不喜歡,隻是她是她,柳如是是柳如是。她的性子來了,任誰都擋不住。陳華,一時錯愕,到底是有些秉性的人:“我一向敬重柳姑娘,若是此番,我也同馬小姐一樣,叫你菲兒,你可滿意?不知是否越界?”思慮還是在那裏的,隻是這回,莫菲兒很是歡喜。
“總算開竅了,剛才,不好意思。”性情中人的火氣,總是來得快,去的也快。一臉嬉皮的她,又笑開了。可不知這天然呆是真的習慣了,還是愛比任何都偉大,能屈能伸。若是放在現代,他是不是那種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男人,可莫菲兒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店家每每經過他們房間的門口時,總是時不時地回頭觀望,這裏的歡笑比往日多了許多。不再是吟詩作畫的場景,而是改了口味。隻是一如既往的菜肴,他百思不得起解。人還是那個模樣,如今卻道是換了性格秉性。大抵這秉性都不好換吧,莫非說的脫胎換骨便是這個理?他嘀嘀咕咕地走下樓去,“喲。這不是錢大人嗎,樓上雅間。請。”
邊說,邊退了回去。前麵引路。
適才光顧著自己的肚子,看著翠兒站立一旁,一把拉下:“翠兒,一起吃。你不餓嗎?”翠兒嚇得驚叫起來:“小姐,萬萬使不得,折煞奴婢了。”她掙脫開,站得離莫菲兒許遠處,瞥眼卻瞧見,錢大人的眼神停留在莫菲兒的身上,良久。
莫菲兒順著她的眼神,瞧去:一中年男子,留著胡須,一副文人的樣子。玉扳指在手上來回旋轉。此人是誰?氣宇間顯露出一絲氣節,那是陳華所沒有的。她的直接,叫錢大人避開目光,續兒前行。隻是這一臉俏皮卻是刻入了心間,自身也無從知曉的深刻。
陳華隻見一個背影便道:“錢謙益,東林黨……”
“STOP,我繼續吃飯。”莫菲兒好似不想聽見這一切,她是對的,但凡關於曆史,關於黨羽總是沒有什麼好結局的,自己還是不沾染為上策。因為葬身此處顯然不太值得,對於她來說。
馬湘蘭的麵色暗示著莫菲兒,內有文章。隻是她什麼都沒有問,而接下來的時間裏,沉默將空氣占了滿懷。莫菲兒也好奇自己為何什麼都沒有問,隻是靜默的吃飯,難道這飯就如此吸引人。未見得如此。
“錢大人,如何得空,今日是否照舊?”掌櫃邊在錢謙益身後微步挪動,一邊堆滿笑臉問這問那的,好似非要問個底朝天才滿意。錢謙益並不應答,隻顧朝廂房裏頭走去。木質結構的屋子,總是叫人古樸,而那地板間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頗有節奏感。
末了,錢謙益在廂房門口停駐,“掌櫃,可知今日柳姑娘,怎得空?”他這麼一問,掌櫃的卻道是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想了半晌回應道:“錢大人,此事小人也不太知曉。是否需要,小人前去詢問?”他伸出左手一揮,“不必。一切照舊,稍後林公子會前來。”掌櫃點著頭,哈著腰,領了賞,退下了。
廂房的雅間裏,錢謙益坐在那裏,遙望著小河畔的風景,細致撩人,他好似覺得自己有年輕了幾歲。隻是這年歲,在他的身上展露的並不出特,隻是這把胡子,叫人看了有些生分。尤為是莫菲兒,其實內心很想使勁揪著他的大胡子,滿大街撒野。
‘哈哈哈’笑聲從隔壁傳來,清晰入耳,錢謙益聽著這笑聲有些出神,隻道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並不會如此放肆。人難免對於新鮮事物,有著無限的好奇,這些與年紀,空間均無關係。
“林公子有請,樓上雅間已經備好。請……”掌櫃的聲音洪亮,直直穿透過他遊走的神經,他聽到了。便縮回了,剛才那因為好奇而邁出的步子,他是有正事需要商談的,不可尋花問柳。還是稍晚些時候吧。
“掌櫃的,那不是柳姑娘嗎?”名妓總是聲明在外,“今日,如何……得空。”林雪堂有些不確定自己的用詞是否正確,於是用了最為妥帖的詞語,無傷大雅的詞語。
“這個……小人不知,林公子還是先裏麵請吧,錢大人已經恭候多時了。”掌櫃對於回答不出的問題,自然是越避開的越好。他不想趟這趟渾水,也趟不起。
林雪堂,男,23歲,乃是錢謙益的知己,好友,以及共事之人。擅長詩詞書畫,性格較為豪爽,接受事物能力較強。喜好遊玩,所以其實他是在幫著錢謙益做事,並非是入官為職。
隨後他點點頭。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
“錢先生。”林雪堂彬彬有禮的作揖,錢謙益趕忙上前攙扶:“你我二人就不必行此大禮了,坐。今日叫你前來是有事與你商討。”他聲色凝重的說道。
林雪堂點點頭,見錢謙益這般態度,他想先不必追問柳如是一事。
“此事,事關重大,所以很可能會危機生命。雪堂是否願意傾聽?”錢謙益,首當其衝的說出緣由,希望林雪堂能夠慎重考慮後再做定奪。而林雪堂怒發衝冠似的,大概是由於血氣方剛,或是情誼之厚重:“說這些做什麼,受之(錢謙益的字號),隻管說便是。雪堂肝腦塗地,毫無二話。”
錢謙益未曾料到,年輕人的膽魄已然至此,自己還有什麼好去顧慮的呢。連連幾聲‘好’字,他全盤托出:緣是宦官當道,需要自我警醒,用以輔佐帝皇將相,無奈被宦官識破,招致殺生之禍。望各界人士使出自己的綿薄之力,保留忠臣和愛國人士。
“受之,心中可有計策?那宦官如今對我們書院可是掌握的一清二楚,況且是否有細作在內,也未可知。”林雪堂想了又想,覺得還是要從外圍入手,較為妥帖,否則便是浪費生命。二人心中突地閃過一絲念頭,隻是不知此人肯否幫忙,這在古時也是常有的事。
“隻是……受之與柳姑娘是否還有聯係?先前……”林雪堂此問乃為精湛,恰到好處的點撥。隻是錢謙益不知如何回答,那緊蹙的眉宇間,仿若有著千絲萬縷需要去清理。如此巨大的工程,任誰都不好插手。
“嗯。我去去便來。”錢謙益說著便甩著衣袖走出了廂房,林雪堂見著他直奔柳如是的廳堂。心中倒是捏了一把汗,不知怎地他覺得情況有些微妙,奇怪。具體是哪裏,他無從得知。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林雪堂瞧見錢謙益與柳如是一同前來,身後還伴有些許人。他的嘴角微微上揚著,早就聽說柳如是的才氣,隻是無緣識得,自己又不太喜好煙花之地。此番甚好,隻是不要過於柔弱才好,他想。
“哈哈。雪堂,來。這位是柳如是,柳姑娘。這位是……。馬湘蘭,馬姑娘。這位就是陳華,陳公子,陳大才子了。我頗為欣賞你的字畫呀。”錢謙益倒是說了許多,而林雪堂趕忙起身以禮相迎,待到柳如是時,那作揖的動作便慢了許幾個半拍,是否故意且不說。倒是莫菲兒,如今的柳如是的眼神直勾勾的就這樣的盯著眼前的林雪堂。
堂堂七尺男兒,也會驚慌失措。況且古時的女子,不便這樣的凝視男子。可林雪堂究竟是與時代有些出入的,不拘小節,倒也不覺得奇怪,隻是摸起自己的臉來:“柳姑娘,可是雪堂麵頰有侮誶之物?”
“哎?”莫菲兒並未料到他會這麼問,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翠兒在一旁倒又是拽衣角,又是使眼色,可莫菲兒絲毫不聞不顧。急煞旁人。
“我的柳姐姐,您這邊坐。大病初愈,總有些恍了神情。林公子不要見怪才是。”
“不會,不會。陳公子裏邊請。”說著又邀了陳華裏麵坐下,這個‘天然呆’此刻倒也不呆了,利索的坐下。一本正經的樣子,與方才有些出入。莫菲兒對於這些人都頗為好奇,隻是耐心觀察他們的言行舉止,強忍著麵部的笑肌,不要叫自己露了馬腳才好。
“柳姑娘,身子如何?”錢謙益倒是挺關心柳如是的,虛寒問暖了好幾回,莫菲兒有些按捺不住,“錢……什麼?”
翠兒替她捏了好幾把汗,不想她得罪了東林黨的頭頭還不自知,那是朝廷,會招致殺身之禍的。隻是她一個丫鬟,此刻開口便不甚方便了。
“柳姑娘,這位是東林黨的盟主,錢大人。”陳華倒也不含糊,知道的委實清楚。不知道他對於官位是如何看待的,莫菲兒很想知道,他們的腦袋裏想的是什麼。
“哦……東林黨的……盟主?”莫菲兒有些激動,她起先迷茫的眼神,此刻閃爍著光芒,金燦燦的感覺很耀眼:“盟主?!真的?”由於她過於激動,一下猛地站起來,並未留心自己的裙擺此刻正慘遭鞋履的壓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