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汽車走的是哪條路。但小老鼠並不擔心,因為不管是哪條路,都會通向一個遠方,一個小老鼠全然不知道的世界。
汽車突然停住了,小老鼠從車軸上跳下來,飛快地穿過馬路,鑽進路邊的草叢裏。
小老鼠在草叢裏穿行了很久。因為草叢很深,很密,它在草叢裏根本辨不清方向。但是這並不重要,因為對於它來說,每一個方向都是一個遠方,每一個方向都能把它帶到一個新的世界裏去。
四周很安靜。已經聽不到隆隆的汽車聲了,空氣中也不再有難聞的汽油味。小老鼠知道,它一定已經離開馬路很遠了。
小老鼠開始放慢自己的腳步,豎起耳朵聽聽四周的聲音,吸動鼻子,仔細地聞空氣中的氣味。有一股很清新的、從來沒有聞到過的氣味吸引了小老鼠,小老鼠加快腳步,不由自主地朝氣味飄來的那個方向跑去。
茅草突然消失了,眼前出現明晃晃的一片白光,閃閃爍爍。風吹過來,小老鼠深深地吸吸鼻子,讓那種清新的氣味充滿自己的胸膛。
小老鼠剛才聞到的是水的氣味,濕潤、清新,微微帶點兒泥腥味。
這兒是一個大湖。風吹過湖麵,湖水在陽光下波光粼粼,像有誰在湖麵上撒下了千萬張細碎的錫箔紙片。
離湖邊不遠處,有一片綠草叢生的坡地,坡地向上延伸,連接著一片低矮的樹叢。坡地上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野花。陽光把草坡曬得暖洋洋的。小老鼠躺在草坡上,取下包袱枕到頭底下,眯起眼睛準備睡覺。它今天起得太早了,又趕了這麼遠的路,已經累了。等睡足了覺,它會接著趕路。它打算到湖對岸、到比湖對岸更遠的遠方去看看……
這時它看到一朵白色的小雛菊在草叢中跑來跑去。
肯定不是風把花兒吹動,風吹動的花兒隻會來回搖擺,不會這樣跑動。這朵小雛菊真是在跑,在草叢中、花叢中跑來跑去!
“一朵跑動的花!多麼奇怪呀!”小老鼠一骨碌從草地上跳起來,背起包袱,去追那朵跑動的花!
哈,追上了!一把抓住它!
原來不是一朵花,而是一個戴著雛菊草帽的小老鼠!
“對不起,我以為你是一朵花……”小老鼠結結巴巴地說。
“難道我不是一朵花嗎?”那隻小老鼠俏皮地回答。
她真像一朵花,她是比花兒還漂亮的花——一個俊俏的老鼠姑娘!
它們一起坐在開滿鮮花的坡地上曬太陽,一起看波光粼粼的大湖,看隱在煙霧茫茫中的湖對岸……
“我本來打算到湖對岸去的。”小老鼠說。
“你怎麼去呢?”老鼠姑娘問。
“坐荷葉船也可以啊,做一隻獨木舟也可以啊,我的牙齒很尖,我聽說可以用樹木做獨木舟……”小老鼠說。
“你的獨木舟夠大嗎?能坐得下我和你嗎?”老鼠姑娘問。
“我有的是力氣,我的牙齒既尖利又堅硬,我一定能咬出一隻很大的獨木舟,夠我們兩個坐上去。”小老鼠說。
它們在樹林裏找到了一截很好的木頭。木頭又幹又脆,咬起來很方便。它很大,大得足夠做成一隻有兩個座位的獨木舟。
小老鼠把木頭滾到湖邊,它在湖邊搭了一個簡單的造船工棚,每天用牙齒咬那根木頭,造獨木舟。
林子裏有不少榛子樹。當小老鼠用牙齒造獨木舟的時候,老鼠姑娘在一棵很大的榛子樹下找到了一個樹洞。她在洞裏鋪滿幹爽的樹葉,又把榛子撿回來,做成香噴噴的榛子餅幹。她還經常到湖邊去撿小田螺,用它們煲鮮美的田螺湯。她又用蜘蛛絲紡成線,用紅花和茜草將線染上鮮豔的顏色,為小老鼠織了一件漂亮的背心。她是心靈手巧的老鼠姑娘。
當小老鼠從造船廠精疲力竭回來,走到樹洞口,就會聞到裏麵香噴噴的榛子餅的香味,鮮美的田螺湯的香味,還能聽到老鼠姑娘快樂的歌聲。透過掛著樹葉窗簾的窗口,它看到老鼠姑娘戴著花朵做的帽子在廚裏忙碌的身影。
小老鼠突然想起了爸爸說過的“天堂”這個詞。
那是個美麗的詞。
這些好聞的氣味,這些快樂的歌聲,還有老鼠姑娘美麗的身影,就是這個詞——天堂。
沒過多久,獨木舟造好了,小老鼠和老鼠姑娘卻並沒有離開。因為誰也不願意離開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