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頭部有一雙像蜻蜓一樣鼓鼓的眼睛,占據了臉上大部分的位置。四肢和腰身非常纖細,這一點也像蜻蜓。他們的皮膚是銀灰色的。他們的打扮很像我們平時在舞台上看到的芭蕾舞男女演員。男的都穿著緊身的衣服,腳上穿著靴子,女的穿著薄薄的透明紗裙。
很容易就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家四口。因為他們的容貌很像。後來證明我猜的沒錯,他們正是爸爸媽媽和一兒一女。兒子顯然年紀大一點,是哥哥,他差不多和爸爸一樣高了。他穿著淡黃色的靴子、淡黃色的緊身衣褲;爸爸的衣服是深灰色的,媽媽的裙衫是淡綠色的,而女兒的則是粉紅色的。
我搞不清他們是人還是蜻蜓,或者,他們就是我們在童話裏幻想出來的那種小精靈?他們四個站在我的手電筒射出的光圈裏,就像是舞台上的追光燈打在他們的身上。
我想我聽見了他們聲音,但那聲音太小了,聽不太明白。我隻好趴在地上,讓自己的耳朵貼近他們。現在,我聽明白了,他們是在問:
“對不起,請問這是哪兒?”
“我家花園裏啊。”我回答。
“我的意思是,這裏是木星、水星,還是冥王星?”
“這兒是地球!”我告訴他們。
“糟了!”他們顯然意識到了他們來到了不該來的地方,我說出的五個字像是重錘砸在他們的腦袋上,讓他們受不了,一家人癱坐在草地上。
我慢慢地了解到,他們是月光族的人,住在月亮上麵。他們原本是要去月亮背麵的,聽說那兒有大片的荒地,可以開墾成花園。他們就帶了月亮花的種子,乘坐飛行器出發了。他們的飛行器原本應該貼著月球的表麵,一直向西飛行,就能到達月亮的背麵了。這樣的飛行在月亮上是常事,他們的飛行器起碼帶領他們飛過一千次了,每次都能順利地到達目的地。但是這一次,飛行器出了故障,脫離軌道,墜入太空。
他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這片草地上,飛行器不見了蹤影。
我注意到籬笆邊上有一個銀色的罐頭一樣的東西,於是問道:“那個是不是你們的飛行器?”
他們走過去一看,沒錯,那確實是他們的飛行器,但已經完全摔壞了。
“幸好我們是在夜裏掉下來的,如果是白天,我們早就燒成灰了。”他們說。
於是,經由他們解釋,我了解到了月光族的一個特點:他們不能看見太陽。在太陽的光線裏,他們就會燃燒起來,變成灰燼。
當然,他們隻能生活在月亮上背著太陽的那一麵。這個經驗教訓,是月光族的前輩們用生命換來的。總是有些人想飛離月亮,去更大的宇宙遨遊,結果,他們隻要飛入太陽的光線裏,就化為了灰燼。於是,月光族們把這個教訓寫在教科書裏,變成了月光族人人皆知的一個常識。
“太陽光是我們的天敵。”那個爸爸說,“而地球上一半時間是月亮照耀,一半時間由太陽照耀。我們在這兒充滿了危險。”
“不被太陽燒死,我們也會餓死的,”那個媽媽說,“這兒沒有月光灰。”
月光灰是月亮表麵上的塵土,是月光族們的食物。
“也許你們可以試著吃點餅幹。”我想起了螞蟻,“或者,試試蚊子也可以……
”因為我又想到了蜻蜓,他們看上去和蜻蜓真的很像,蜻蜓就是吃蚊子的,隻是蜻蜓有六隻腳和一個尾巴,而他們沒有尾巴,也沒有六隻腳。他們像我們一樣長著雙手和雙腳,隻是他們的手和腳很細,跟蜻蜓腿很像。
我又想到了蟬,據說蟬是飲露水為生的。我說:“還有露水,你們也可試試。”
“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個地方住下來,躲開太陽的光線。”當爸爸的說。
我告訴他們,這一點我完全可以幫忙。於是,我找來一個鐵盒,把它立起來緊靠著橘子樹幹,盒子蓋上有一個活頁,就像一扇現成的門,可以開關。隻要他們在天亮前及時躲進鐵盒裏,關上盒子蓋,太陽光就不能射進去了。
我又找來一片餅幹,讓他們嚐一嚐,看看合不合口味。隻不過是一片普通的牛奶餅幹,對他們來說也是非常巨大的,他們一家四口抬著這片餅幹,像抬著一個可以列入吉尼斯世界紀錄的餡餅。他們每個人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在餅幹上咬了一口。謝天謝地,餅幹對他們來說顯然沒有毒,而且他們立刻發現,餅幹的味道甚至比月光灰更加可口。
以上就是我遇見月光族時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