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跐溜爬上了床,就見母親肩上又紅又腫,滿臉汗水,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二伯娘一腳站在當地一腳跪在床沿上,一壁下死力氣地揉,一壁不停地同她話:“忍著啊,忍著,不揉開了,卻是沒用呢!”
花椒看著心裏就難受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藥油刺激的,眼睛辣辣的。伸手抹了兩把,就扶著母親的胳膊站了起來,踮著腳湊上去衝著肩膀呼呼。
二伯娘就“哎呦呦”地笑道:“我怎麼就生不出這般乖巧的丫頭來!”
羅氏卻趕緊抱了花椒:“娘不疼呢,二伯娘揉的可舒服了,椒椒仔細熏了眼睛。”
花椒連連點頭,窩在母親懷裏給她擦汗,並不作聲。
就聽丁香焦急地道:“三嬸,你怎麼了,怎麼會腫成這樣?”
也跐溜跪在了床沿上,瞪大了眼睛,望著羅氏。
羅氏就笑道:“好些日子不幹活兒了唄,人都歇懶了,結果今兒一就露了餡,以後可再不能偷懶了。”
丁香就嘟了嘴,滿臉的不相信,看了看羅氏,又看了看杜氏,隨後又去看趴在床裏麵色蒼白的沈氏。見她雖比羅氏略好些,可肩上亦是又紅又腫,摸上去還熱熱的。
沉默了片刻,突然嚷道:“明兒我也回家幹活去!”
……
翌日一早,日頭照常升起,花椒的心就又往肚子裏放了放。
昨兒半夜又是淅淅瀝瀝一場雨,雖則不大,可花椒現在的膽子不過莧菜子大,卻是經不住這般的折騰的。
目送祖父、大伯兩撥人相繼出門,花椒仰頭拽了拽三堂姐丁香的手,又跑到她身後,用腦袋頂著怏怏不樂的姐姐回了屋。
昨兒她嚷著要回家幹活,不待大伯娘過來,就被唬了一大跳的母親和伯娘嬸娘聯合鎮壓了。
幾人真是唬了一大跳。
自是知道這是心疼她們的緣故,心裏俱是暖烘烘的。可那是孩子家能去的地兒麼?饒是她們這些大人都撐不住!
都水火無情,可在她們看來,水可比火厲害多了。
洪水一過,什麼不出來。
那些個僥幸躲過了幹旱的蛇蟲百腳通通逃了出來,洪水一泡,死了不知凡幾。可偏偏洪水退去的時候,這些個蛇蟲屍身都留了下來。遍地都是。
饒是他們這些大人,還見過那幾漲水的時候堤壩上爬滿了這些東西,這會子都看得心驚肉跳的。
尤其沈氏,本就被屋裏屋外的味道熏的不停的幹嘔,一看到那些個東西,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何況不如何駭人,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可都是緣由。不收拾幹淨了,她們如何放心孩子們家去的。
隻一眾字輩的並不知道這些,長輩們也不會同他們去解釋這些。
但花椒畢竟不是孩子,沒見過豬跑卻也吃過豬肉。即便沒人多什麼,可心裏頭卻是大致有數兒的。心裏頭更是明白,他們現在隻要乖乖的,不叫大人擔心,就是幫忙了。
丁香顯見還沒轉過彎兒來,其實不隻是她,就是花椒心裏明白雖明白,可到底還是擔心的不得了的。
她早知道回家收拾房舍田地必定不是件輕鬆的事兒,昨晚母親回來,累得話都不了不,還吃不下東西,隻大口大口的喝水,她就知道必是累脫了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