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沒有事情吧?”江聞焦急的晃動昏倒的蘇師師,一下兩下,卻不見她睜眼,再抬手的時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上沾滿了她紅豔豔的鮮血。
“姑娘,姑娘——”
那一天臨近新年,江聞第一次遇到蘇師師,在那一片白墨相間的世界裏,他覺得她就是地上開出的一朵紅色的小花。
不大,卻足夠魅惑人心。
“你叫什麼名字?”
“蘇師師。”
“你住在哪裏?”
“胭脂閣……”不好意思的垂著頭。
“嗬嗬,是麼,在那地方挺好的……”伸手呆呆的撓撓頭。
“呃?”蘇師師給他說的有點慌了,“那地方有什麼好的呢?”
江聞想了一想,很認真的說:“賣胭脂的還不好?你們姑娘家,自己邊賣還能邊用點……嗬嗬……”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呃……嗯……”蘇師師在簡陋的茅屋裏看著他一臉窘迫的神情,掩著唇樂出了聲音。
那是新春的第一天,雲溪的燈籠掛上街頭巷尾,紅豔豔的,璀璨奪目。
江聞是一個很標準的窮書生,買不起燈籠,買不起對聯。於是蘇師師就用靈巧的雙手,當天坐在床邊編了一個燈籠。
玲瓏小巧,瓔珞吊在下麵,在風吹的時候叮叮當當的響。
“小江,你這是背回來一個心靈手巧的媳婦吧?”周圍的鄰居們紛紛進來誇讚。
江聞那時候總是笨笨的說:“嗬嗬,不是我媳婦,人家蘇姑娘住在胭脂閣,不是我的媳婦……”
大家聞言,無奈相視一眼,就匆匆走了。
胭脂閣,是江州最大的妓院,在這個世界上,恐怕隻有江聞一個人不知道了吧……
接著,江聞就成了胭脂閣的常客。當然這家夥沒有銀子去嫖娼,他搬著一個板凳坐在門口等著,進一個男客,就執著的上去問人家給不給老婆寫家書,價錢很便宜,一張家書才三文錢。
大夥是出來嫖娼的,哪裏有一個給老婆寫信找死的?
師師知道江聞來是為了守著自己。
於是,師師就告訴江聞,你別給人家寫家書,你這麼幹,再有幾天就沒人來這裏嫖娼了。你換一個方式吧。
江聞天生就是一個考狀元的料,經師師這麼一提點,江聞立刻頓悟,每天還搬著板凳在外麵坐著,但是他真換了方式,進一個男客,他就拽住人家問:“大哥,我這裏代寫情書,一張三文錢。”
這麼一來,生意很紅火,這同時也增加了胭脂閣的品位。情書高貴又便宜,又惹女人喜歡,男人們求之不得。
江聞的情書寫了一年,就混成了胭脂閣的熟人。他進出閣樓沒有人看著。有時候,他鑽在蘇師師的床下麵,聽蘇師師給人彈琴賣唱。
她從來賣藝不賣身。於是有不規矩的客人,他就突然從床下麵鑽出來,抬手就給那人一拳,接著在青樓的保鏢上來之前,從二樓跳下去,逃之夭夭。
這麼一生二熟,青樓的保衛們也懶得搭理了,任由上麵的客人哇啦哇啦的亂叫,他們就在下麵相視一眼,給上麵吼:“你這老家夥不知道蘇師師賣藝不賣身啊?活該,醫藥費自己掏啊……”
在他們認識三年之後,江聞準備進京考試。
他是全江州最聰明,最有前途的秀才,他走的時候,江州的人和洪水一樣去送。當然大家私下裏還在討論。
“這小子每天去妓院還能當上秀才,還能進京參加科舉。真是百年一見。”那一天,江聞穿著一個英俊的大白袍,背著一個書框,從樓下把那張護身符從樓下丟了上來,在陽光下,仰頭看著師師,興高采烈的說,“你等著,等著我回來!”
那聲音不大,帶著儒生的味道,可是師師卻聽的很清楚,一個字也沒有忘掉。
這麼一等,就是一年。
江聞第一年沒有考上狀元,這是出乎預料的,他坐在茅草房裏,仔細的分析了當前的形勢,分析了考試的人口,人口的素質,以及自己考中的幾率。就在那一間茅草房裏,江聞告訴自己,會用狀元的八抬大轎迎師師進門。
師師來雲京的第一天,慕容蕭就告訴的師師:“你此次來雲京,接近楚泱是一個目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繼續努力拿到雲溪進入西漠的間隙名單。還是那句話,有了這個,你就完成了一個重要的任務,你就可以自由。”
師師點頭。那一天很黑,江聞就坐在旁邊的草叢裏,聽著。他的目光隻朦朧了一下,就無可比擬的清晰了起來。
比起仕途,蘇師師更重要。
那一天,江聞是這麼認為的。
今天,江聞還是這麼認為的。
哪怕在蘇師師鬼魅的琴音裏閉上眼睛的時候,他仍是這麼認為的。
從頭至尾,從未更迭。
不管你記得不記得,我一直記著……
並且立誓,在下一世,仍然會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