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公社追査,查到劉玉華頭上,把他的民辦教師免了。再後來他回隊裏種地,從外村找了個媳婦,媳婦長得很一般,但劉玉華說人家演過阿慶嫂,扮相漂亮極了,我要的就是她那個模樣。
搜信號彈
那一年秋天,正砍高粱,活很累。吃了晚飯鍾聲又響,要夜戰搶收。社員們一個個拽著疲乏的身子往地裏走,這時,東山後就升起一個大大的信號彈。那是黃黃的一團火光,在暮色中騰空而起,升到一定的高度,就劃了一個美麗的弧線,往下滑,滑著滑著就消失了。我們都0瞪口呆地瞅著。我們先前隻是聽說過,但從來沒見過,甚至還有些不相信。現在全信了。民兵連長王四柱說不要砍高粱了,全體社員立刻包圍東山。
東山在公路東,挺大的一座山,那時山裏有狼,天黑以後,一般是沒人去那裏的。但敵情在眼前,誰敢說個不字,社員們呼啦一下就鑽進山裏。那天天上有雲,有點兒月亮也是時隱時現的,因為事先毫無準備,沒有手電,大家隻能換黑東一腳西一腳往裏走。到了山裏,我們心裏都發毛,這大秋天蒿草林密的,往哪兒去搜放信號彈的,弁不好讓狼把誰給叼去,那可就麻煩了。王四柱也看出這種危險,把人往一塊集中後,說不要可山搜了,在這盯著,發現敵人一頓石頭砸昏過去再上前,以防止他有槍。社員們就摸了一堆半大的石頭等著。等到後半夜,夜風起來,雲團散去,月光就把東山照個明明暗暗,看哪個暗處,都像藏著敵人。王四柱聱告眾人誰也不許出聲,話音剛落就聽見有尿尿的聲音,王四柱說誰敢尿尿,我給你削了去。他老爹在樹後罵你個兔羔子敢削我。眾人全樂了,王四柱撓撓腦袋說要不咱每人尿一泡,往下就不許尿了。大家就尿,閘門泄水一般。完了接著貓著,貓了一會兒有人說連長咱得換個地方,這太臊臭啦。王四柱說邱少雲在火裏都不動,臊點就忍不了啦,忍著。忍了一陣他吸吸氣問:讓撒尿,誰拉屎啦!他老叔說是我憋不住拉褲襠裏啦。
兩件事都是他親厲幹的,弄得王四柱這叫上火。後來,就發現了—個可疑的人彩,這邊喊站住,對方當的就給了一槍,王四柱說聲快砸呀,石頭就雨點般妞撇過去。再往後公社領導來了,宇電火把都照起來,上前仔細看,全傻眼了,躺在那兒的是公社武裝部長,他想學楊子榮當孤膽英雄,一個人先進山來,不成想讓我們給硒昏過去。
王四柱挨了一頓好擼,幸虧武裝部長的傷不重,公社才饒了王四柱,但讓他戴罪立功,必須抓住放信號彈的。王四柱不敢怠慢,天天夜裏逼著民兵把路口盯山頭,一連十幾天,啥也沒查著。有一天有人報告,說村東頭小寡婦家來了個遠房表哥,很可疑。王四柱夜裏就帶倆人去聽聲,就聽小寡婦光腳從東屋跑到西屋,隱隱地問:哥,那倆彈呢…,王四柱心裏說鬧半天放信號彈的壞人在這兒,今天珂算堵在窩裏了。他一腳踹開門帶人闖進去。小寡婦和她表哥嚇得篩槺一般,小寡婦說我倆沒敢動真格的,就是摟摟摸摸。王四柱說摟摟摸摸回頭再說,先把彈交出來。小寡婦看看她表哥說那你就交吧。她表哥捂著褲襠說交了我咋活呀。王四柱噔地給他一腳,說快拿出來。她表哥把褲子解開說全在這啦。王四柱問小寡婦你剛才不是問他信號彈嗎,小寡婦說不是信號彈,我是問他那倆蛋。王四柱氣得直蹦高,說甭管啥蛋,反正你有彈,這放信號彈的敵人就是你啦,綁公社去。天亮後,還真給綁公社去了。
馴革命馬
大隊買了一匹小種馬,棗紅色,見到騍馬就來勁。那時各生產隊草驢多,都想要騾子,可這種馬見到草驢不起性,貧宵隊領導說這馬有問題,就應該好好馴一馴,讓它聽革命派的指揮,最終使它成為革命馬。
山村沒人會騎馬,更沒人敢騎這種馬,大隊幹部說讓知青去訓,知靑裏有牲性人。但當我們麵卻說交給你們一項光榮的任務,要把種馬馴得聽人指揮,讓它整誰就整誰。我們笑道整誰也不敢整您。貧宜隊領導說莫開玩笑,去馴吧,記整工分。把我們美得夠嗆。
到河套一騎這馬,我們可傻眼了,那是匹生馬,不讓騎,上去的人沒一個是舒舒服服下來的,全是扔口袋似的扔下來,河套石頭多,好幾個人弄得頭破血流。貧宣隊和大隊幹部來鼓勵我們,要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馴革命馬。我們說咱換頭叫驢,馴革命驢吧,這麼馴下去,革命馬沒馴出來,我們都馴成革命烈士了。正在這時,我們中一個叫穆村郎的同學上馬了。他留小胡子,小個子羅圏腿,馬跑起來後,有兩次差點把他扔下來,但他死死抱住馬脖子,奔藥一樣粘在馬背上,再往後,馬就甩不下來他了。我們大家為他呼喊,領導們也都很高興,讚揚穆村郎是好榜樣,又說他騎馬的那個姿勢就像像啥,領導沒說出口。
穆村郎把馬收住後,馬身上全是汗,他自己也跟從水缸裏撈出來一樣。領導說這馬歸你馴,由你當配種員,每天記雙份工分。穆村郎很得意,轉天我們忍著疼痛下地幹活,穆村郎把種馬收拾得幹幹淨淨,鞍蹬齊全,馬頭係一朵大紅花,耀武揚威地騎在村路上,旁人淮想騎一下,他全不讓。
一晃十多天過去了,穆村郎也不知用啥法兒,把那馬馴得抵老實了。大隊幹部和貧宣隊領導在百忙中忽然想起這事,說別一個勁馴了,得讓種馬為革命做貢獻了,就找了匹個大體壯正在發情的草驢。叫穆村郎把種馬牽來試試。一試還是不靈,這種馬見草驢就跟見塊幹木頭似的,全然不理,急忙中牽來一匹騍馬,不料這回這種馬對騍馬也不上勁了。領導生氣了,批評穆村郎這還叫種馬嗎,是不是你把它給騸了。穆村郎說沒有,你看卵子不是在那當啷著嗎。眾人一看也是。領導說限你十天,讓它見驢就上,要是還不行,我就……他想說我就撤了你。人群有個二傻子說:您就自己上。
把領導氣得夠嗆,可也拿這二傻子沒法。穆村郎回到住處也不著急,我們說這回雙工分你要掙到頭了。他說你們瞅著吧,三天以後見分曉。三天後一大早他把馬騎走了,到下午大隊電話就一勁響,都是鄰村告狀的,說你們村那種馬也太不像話,攆得我們這草驢都跑山上去了。最後是公社主任來電話,說你們那個配種員活像個日本鬼子,一路邊關挨個村子掃蕩,公社大車店的牲口棚都讓它給撞塌啦。
大隊幹部和貧宣隊的領導大眼瞪小眼,有一個念叨穆村郎穆村郎,是不是什麼木村一郎呀。立刻把我叫去,我不敢隱瞞,也瞞不住,縣委辦有檔案,我說穆村郎他爸真是曰本人,他媽是中國人,但他爸不是日本鬼子,他爸是個醫生,穆村郎姓木村,他一歲時,他爸就回國了,以後沒有音信,他媽帶他過得挺不容易的。貧宣隊領導拍著腦袋說該死呀該死,那天我看他騎馬就像電影上演的那樣,我怎麼就沒往深處想呢。然後,他嚴厲地問:你們還有沒有姓山本呀佐田呀。我說隻有一個姓田的,前麵沒有佐。貧宣隊領導對大隊幹部說那也得注意,不能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