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老漢與叫驢(1 / 3)

事情的起因完全是老梁頭罵驢引起的老梁頭去趕八月初六的集,秀子娘說你去也行,去公路上攔小麵包,六裏地兩塊錢,省著走了。老伴是好心,可老梁頭犯倔,說你比過去地主老財還牛X八倍!長腳幹啥的?不是走路用的?啥好日子架得住這麼個造法!等我趕集回來跟你好好理論理論。秀子娘嚇得不敢說話,眼瞅著他牽著大叫驢走了。等到他再回到家時,驢沒了,他臉色灰灰的,拉得老長,帶點大叫驢的相兒。秀子的娘試量半天問咋啦,驢呢?老梁頭皺著眉頭說:咱那驢吃人家地裏的莊稼,我拽它不動,我罵它說你以為你是鄉長村長啊,走到哪兒就吃到哪兒呀……

秀子娘問:後來呢?老梁頭說:沒想到讓村長給聽宥了,說我罵幹部,侵犯人權,違反村規,把驢給牽走了。

秀子娘瞪他一眼說:你也是,罵驢就罵驢,捎上人家鄉長村長幹啥!

老梁頭說:本來他們就走到哪兒吃到哪兒。

秀子娘說:上咱家吃過嗎?老梁頭說:那是嫌咱家沒好飯菜,人家走到哪兒都吃館子,小勺炒的,猛放香油,能香出半裏地去。

秀子推門進來,問:啥好香油,能香出半裏地去?

老梁頭沒了驢,心裏愧得慌,低頭抽著旱煙說:反正我在地裏幹活時,老遠的飯館的香味兒都閣著了。

秀子娘把飯端到桌上,說:咱家的飯菜沒這麼香,你就湊合吃吧,吃完了給村長說點好話,把驢要回來。

秀子說:不那麼容易吧,村長沒收的東西,不請他吃一頓,拿不回來。

老梁頭心裏堵堵的,飯在嘴裏嚼著,說啥也咽不下去,費了挺大勁往下咽,又卡在噪子裏喳得喘不過氣來。秀子使勁給他捶背,才咽下去,他就勢扔了筷子,罵:啥雞巴飯食,噔死人,還沒有我拌的驢料順口!然後,他就來到當院,蹲在空空的驢槽旁,發愣。他想自己的叫驢這會兒該咋樣了呢?村長能給它草料吃嗎?自己這張破嘴也真是,才學了普法的課,別的沒聽懂,不許打人罵人,那是從小就應該明白的事,自己這般年紀咋還這麼犯混球

秀子穿戴整齊從屋裏出來。她的臉有些紅,她要出去會男朋友。半個月前有人給介紹一個,初次見麵談談還行,跟爹娘講了,爹娘說是你內己的事,你自己認準最關鍵。秀子說:爹,要不就算啦,不就是一頭驢嗎,咱不要啦,省得低三下四的。

秀子娘從屋裏跟出來說:可也是,柱子也要回來了,別為一頭驢弄得咱心裏別扭,一頭驢值不了幾個錢。

老梁頭心裏想起兒子柱子,頓時寬敞不老少。柱子念大專今年畢業,已經寄信說要冋來。柱子眼看就當國家幹部了,這是天大的喜事,這節骨眼可別鬧麻煩事,萬一村長鄉長把他爹罵人的行為反映上去,影響了柱子的前程可咋辦。想到這他忙叫住秀子,問:給你介紹的那個。

秀子臉一下子通紅了:還沒說定呢。

老梁頭說:我是說人安分不?

秀子說:挺老實,不愛說笑。老梁頭說:這好,別像大叫驢,嘴不老實,東一口,西一口。秀子娘說:咋跟驢牽扯到一起。

老梁頭火了:我是打比方!打比方你懂嗎?你個老婆子幹兒,沒兒驢,你牙床就高我三分?看我把驢要回來咋收拾你!

本來都有不想要的心,一下子又翻過去。老梁頭倒背著手,噔噔噔往村長家走,邊走他心裏邊編詞:村長啊,大兄弟,對不住啦,咱那驢嘴歉,我這老嘴也歉,我本意是讓驢遵守村規民約不吃莊稼,但說走了板兒,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讓過我這一回吧。

剛編好,他一想不對呀,村長今年才三十歲,他怎麼能成大人了,在村裏論輩分他得管自己叫爺呢,這麼求他,不是有損自己的祖宗嗎。可老遠的―看見村長家門口停著一輛綠色的吉普車,他心裏就罵自己:啥他娘的輩分,不是親的,全扯淡!人家有權人家就是爺爺,祖宗要是活到今天,也得服這個新理,新理厲害喲。管他誰大誰小,今天好話多說,把驢要回來是真格的。

村長家的院裏靜靜的,大叫驢拴在木樁上,餓得扯著緩繩到處亂啃。老梁頭心裏發酸、眼淚都要掉下來。這大叫驢別看它倔它歉它見到草驢就來勁,但它幹活肯下力氣,不藏奸取滑,說歸其是個好家夥。你瞅它那倆大蔥稈耳,黑亮的眼珠子,粗壯的腰身,碗大的蹄,球大的卵,真是越看越愛人。老梁頭上前解開繩套,大叫驢揚頭就往他懷裏蹭。就在這一—瞬間,老梁頭又把繩套係上。他想這麼辦不好,前一陣村裏就議論,說眼下農民富起來,有點不講王法了。也的確,真有人財大氣粗,侵官逍蓋房,越地界割糧。老實巴交的莊稼人,看著來氣,可又不敢說啥。村長說定村規民約,違反了就罰,大家都讚成,都簽字畫押。現在,自己私自把驢牽走,不是錯上加錯嗎。還是把錯汄了,再牽驢,那麼著心裏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