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尤自從幾日前在信中將王尋王邑二人斥責一頓後,這幾日總是心神不寧,總覺著哪裏不妥,可那內心隱隱的不妥具體是什麼他卻說不上來。
幾日前孤軍深入漠北一戰,捷報傳回新朝朝廷,舉朝歡慶,可南方戰事畢竟吃緊,為防匈奴萬一卷土重來,王莽還是不敢將他調離河西走廊,可惜他此刻雖是心急宛城,卻也隻是有心無力。
王延走進營帳,正見嚴尤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不由關心問道:“嚴將軍,怎麼了?”
嚴尤看向王延,想起這幾日心中隱隱的不安,見王延正在身邊,便打算讓王延試著幫他解惑一二:“大司馬,幾日前王尋送來的那封降簡你也見過了,你對這事如何看?”
王延以為嚴尤還在生王尋的悶氣,輕笑一聲釋然道:“王尋他們拒絕受降也無非是想在陛下那多拿點戰功,可宛城戰事吃緊,他們這麼做也確是魯莽了些。”
嚴尤搖了搖頭,有些著急:“我要問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封降簡千裏之遙被送到我們手中,大司馬難道不覺得奇怪?”
王延聞言不禁低頭沉吟一會兒道:“王尋也許是擔心五日之內不能攻下昆陽,又怕陛下和我們催促於他,於是特地將這封降書寄給我們,想憑這份降書告訴我們昆陽勢弱,無論是否五日之內,他取得昆陽隻是遲早之事。隻是他也著實小孩子氣了些,直接將降書寄給陛下豈不一了百了?我和你又幹涉得了他什麼……”
嚴尤皺著眉頭,心中一扇虛掩的門被王延這麼一說突然門戶大開,拍案而起,眼中精芒一閃:“就是這裏!王尋為什麼不直接將降簡交給陛下,而是轉交到尚在河西走廊同是身為臣子的你我二人手中!”
王延像看瘋子一樣看向嚴尤:“嚴將軍?”
嚴尤也不愧為當朝名將之首,被王延一言點醒,一通全通,聲音都漸漸喑啞下去:“我們中計了,昆陽城中有能人相助……”
王延吃了一驚,急忙追問道:“中計?”
嚴尤寒眉一豎冷聲道:“王尋確實拒降不假,降書也確是昆陽守將親筆所寫,隻是將這封降書交到你我手中的隻怕不是王尋,而是昆陽守將王鳳!”
嚴尤臉上露出一分懊惱:“王鳳確實曾向王尋投降,但我若所料不錯這隻是王鳳為了扼殺城中嘩變提升士氣的詐降!他倒是好手段,能在王尋拒絕受降之後又將降書重擬一份寄到我軍營帳,誘使我震怒之下譴責王尋,當日若我接到降書冷靜思考片刻也不會有今日之事!”
王延不能理解嚴尤口中所謂昆陽守將的做法:“王鳳費盡心思設這個局是為了什麼?隻是為了讓你譴責王尋?”
嚴尤苦笑一聲:“這是個連環計,當然不止如此。”
王延也是共事以來第一次見嚴尤挫敗如此,好奇道:“連環計?”
嚴尤緩緩道:“王尋畢竟是陛下親點的主帥,想必昆陽詐降後幾日憑著王尋隻能也會發現昆陽守軍士氣高漲,攻城困難。那時的王尋定然明白中了王鳳的計策,而此時身為主帥的王尋也必會做出繞道昆陽直援宛城的決定,畢竟才過去幾日,時間上是綽綽有餘……”
嚴尤憤然咬牙一字一句道:“然而我同王尋王邑本就朝堂不和,就在這時,我那些斥責王尋的竹簡加急之後送到了王尋的手上,也正是這封竹簡,將使王尋繼續強攻昆陽,我新朝南下援宛的四十二萬大軍就這麼陷在昆陽這個泥沼!”
王延聽得嚴尤之言不禁啞然失笑,覺得嚴尤也實在有些捕風捉影了:“普天之下據我所知隻怕還無人有此能耐,嚴將軍恐怕是多慮了,興許這些隻是偶然也不一定。”
嚴尤怒視王延:“大司馬可是不信嚴尤?”
王延被嚴尤眼中攝人的寒芒逼的往後退了一步,幹笑幾聲:“嚴將軍既是放心不下,不如王某現在立即修書一封送往昆陽,責令王尋立馬放棄昆陽如何?”
嚴尤搖了搖頭:“晚了,現在離那時已過了好幾日,昆陽城內布下此局的能人這幾日不會一點動作也沒有,王尋那四十二萬大軍隻怕已經陷在了昆陽。此人拿捏人心,掐算時間隻準,布局之大,可怕之處,實在是我前所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