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貓(1 / 2)

時光飛逝,說話間,我已長成了半大小子。話說快到這年出血網的日子了。

出血網,是當地漁民的一種風俗,即把新織成的漁網浸泡在豬血裏,然後把浸泡過的網放到大鍋裏蒸,這樣,既可使漁網結實耐用,又能引魚入網(因為用豬血浸泡過的漁網耐海水侵蝕,而留在網上的血腥味又是魚蝦的“誘餌”)。

出血網時最忌女人靠近,所以這天縣裏從老阿婆到小姑娘都不怎麼出門,以免犯忌諱;但是這天卻非常歡迎如我們這樣的半大小子,老人們稱我們為“原封後生”。

出網時要是有幾個“原封後生”在場,是大吉大利的事情,而在場的半大小子也不算白幫忙,出網以後,一般都能分上一碗豬血湯做為犒勞,在那個年代裏,那絕對算是難得一見的葷腥美味了。

我們日盼夜盼的總算快到日子了,正摩拳擦掌準備大飽口福呢,結果突然卻聽大人們說出血網的日子推遲了,這一消息使我們這幫等著混飯的頓感五雷轟頂、欲哭無淚!

不過很快,我們就從大人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來今年的儀式有點兒特殊,因為打從明年起,縣裏就要統一落實尼龍繩的漁網了,之前各家各戶用棉布線繩編織的漁網就不再用了,尼龍繩本就比棉布繩結實,並且加熱了還有毒,是以縣裏就決定取締“出血網”這種儀式,所以今年,是縣裏最後一次出血網的儀式了。

也正因為如此,上頭給縣裏派了一個攝製組來拍記錄片,說是為了記錄民俗,而此時那些拍片子的人卻路上耽擱了,所以出血網的日子也就隻能推遲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們成了最後一代親曆出血網的人,這多少讓人有些歎息和悵然,不過當時我可沒這麼多想法,當時我是一門心思全在吃上呢,就和孟飛、村長商量著到了正日子那天就不吃飯了,最後一次了嘛,說什麼也得吃他個鍋碗朝天、肚皮溜圓才管夠本!

好不容易拍片子的人來了,在一位姓唐的導演的率領下呼呼啦啦十多個人開進了我們縣城,肩膀上抗得、手上拎的全是我們從未見過的古怪設備。

當時我們全縣上下大人小孩都新鮮的不行,這裏還沒有人看過拍電影是個啥樣呢。

那趕緊支上設備開練吧?也讓我們開開眼啊,嘿,誰成想第二天卻又趕上了下雨!

雨不大卻稀稀拉拉的一連下了兩天,到了第三天早上,好不容易天空放晴。攝製組的那位唐導演大喜過望,立馬決定,就今天晚上開機!

這一決定受到縣裏領導的一致讚同,他們也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但是到了漁民這邊,有一個人不同意了,誰呢?我們縣城海事方麵最為精通的老黑叔。

出血網這種儀式日子並不固定,每年都要根據黃曆算日子,而我們縣負責算日子的人就是這位老黑叔,是以他如果不同意,那麼這個日子就不能算數,就算是領導定了,漁民也不會認。

唐導演了解了情況後做出了讓步,說:“我們可以等,但到底哪天可以,你們能不能給個準信?”

老黑叔說:“要到下月十五。”

唐導演一聽不幹了,您這一竿子是不是把我們支得也太遠點兒啊?要等到下個月,那這個月我們幹啥?您不是想我們留這兒當漁民吧?

老黑叔白了他一眼,淡淡的說:“血本大凶之物,現在是陰時陰月,妄動血事會引來不幹淨的東西,搞不好會出人命的。”

唐導演聽完笑了,說:“您這可就有點兒搞封建迷信之嫌了吧?”

之後,他蹲下身子低聲對老黑叔說:“我明白您的心思,您不就是嫌我們來晚耽誤了時間嘛?這樣,我們路上耽誤的再連上這幾天下雨的功夫都算在我們帳上,咱們再等五天,大家也有個準備的時間,這總可以了吧?”

老黑叔眼皮都沒抬,嘴裏就蹦出倆字:“不行”

估計是老黑叔這倆字實在太直了,唐導演這回麵兒上真有點掛不住了,縣裏的領導一看不對,趕緊上來兩邊勸,可這一邊是來頭甚大的京都來使,而另一邊是在本地人心中奉若神明的老海狼,他們也是左右為難。

最後管事的一拍大腿,就定在五天後了!

這位領導想拉著老黑叔再勸勸他,畢竟他也不想局麵搞得太僵,但老黑叔並沒賣他這個麵子,背著手就走了,隻是臨走時冷冷開口說了句:“陽氣不足而強用血事,隻怕大禍不遠。”

五天時間轉瞬即過,到了正日子了。

看來老黑叔那天最後一句話那位領導還是聽進去了,雖然上上下下都沒明說什麼,但是到了當天縣裏上下卻是嚴陣以待,學校當天下午幹脆放假,所有在校的“原封後生”一個不少全拉到海灘上去!而且到了地方,稍大一點的學生還一人給發一個火把舉著,有點見識的人都看得出來,這麼安排實際上就有“壯陽氣”的意思在裏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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