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心中騰地燃起了一股希望:“你知道他們當初為什麼要離開?”
“不就是因為孩子他媽總是離不去嗎?”老婆婆眯起眼睛,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那會付說看到黑影是個抱嬰兒的女人,島上別人都不信,可我心裏卻雪亮的。帶著嬰兒的女人,除了王成林的老婆,還能有誰呢?她雖然被海水淹死了,但心裏卻放不下大兒子,所以才會在山坡上往村子裏看,不想離開。後來我就跟王成林說了,他帶兒子離開了海島之後,那鬼影不就再沒出現過?現在他兒子回來了,做媽媽的當然也就跟了出來。我昨天把這話給付說了,他連連點頭呢。”
羅飛失望地撓撓頭皮,對方說的顯然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不過他還沒有死心,又問道:“你和王成林一家很熟悉嗎?”
老婆婆搖搖頭:“他們那會住的山坳是島上最低的地方,海嘯一來就全給淹了。除了王成林那天不在島上之外,山坳裏的人就活了那孩子一個。所以跟他們家熟的人都已經見了閻王爺羅。不過海嘯那會我見過這孩子,所以印象比較深。”
“哦?”羅飛又來了精神,“你是在哪裏見到的?”
老婆婆抿著嘴,似乎陷入了回憶中,片刻後,她用一種憐憫的語調繼續說道:“那時我逃到了一個山尖上,看到這孩子坐在常建的筏子裏。唉,一個勁的哭,喊著要媽媽,哭得撕心裂肺啊,連我這個不相幹的人見了都心酸,孩子她媽又怎麼割舍得下呢?”
“常建?這個人還在島上嗎?”羅飛逮著個線索就不願放過。
“在,不過現在出家當和尚了?”
一個名字幾乎從羅飛嘴裏脫口而出:“德平?”
老婆婆點頭認同:“說起來,他還是這個孩子的救命恩人呢。”
“那筏子上還有其他什麼人嗎?”羅飛不願放過任何可能有用的細節。
“沒有了,就他們兩個。”老婆婆癟癟嘴,“那筏子小得很,本來也裝不了太多人。”
此時羅飛已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有了如此重要的發現,他顧不上一夜沒有休息,直奔德平和尚處而去。
羅飛到達掩藏在灌木中的那座祭堂時,德平師徒正在第二間小屋內閉目打坐,那口棺材仍然停放在屋子中間,裏麵裝著薛曉華殘缺不全的屍體。
感覺到有人到來,德平睜開眼睛,略帶驚訝地叫了聲:“羅警官?”
羅飛微微一笑,直呼其名:“常建。”
德平對這個變化顯然沒有心理準備,他驀地一愣,半晌後才反應過來,微微歎息一聲後,他轉頭吩咐身邊的惠通:“你先出去吧。”
惠通答應一聲,很聽話地起身離去。他的臉上甚至有種解脫的表情,好像早就不想在這裏呆下去了。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德平此時已調整好情緒,恢複了沉著。
“是的。但我知道的還不夠多。”羅飛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剩下的需要你來告訴我。”
德平卻隻是淡然一笑:“可我根本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
“好了。”羅飛沒興趣陪他兜圈子,“是你在海嘯時救了蒙少暉,我要你告訴我,當年在蒙少暉身上,發生過什麼事?”
聽了羅飛的話,德平卻顯得更加放鬆了,他淡淡地反問:“看來你是見過孫老太了?那我知道的東西,她應該都已經告訴你了。”
羅飛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一個不易對付的家夥,他這些看似漫不經心的語句,卻正試圖在不知不覺中扭轉交談的態勢,將自己引向被動。沉吟了片刻後,羅飛決定強行將形勢拉回到自己控製的節奏中來。於是他單刀直入地奔向主題:“蒙少暉為什麼會在你的筏子上?他應該和母親在一起的,那時他母親去了哪裏?”
“我怎麼知道?”德平仍然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態度,“難道救人時還需要先考慮那麼多問題嗎?我發現蒙少暉的時候,他正抱著一片木板在海水中掙紮,而他母親的下落,根本就沒有任何人知道過。”
對方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很難辯駁。羅飛決定暫且從另外一個方向下手:“那你為什麼要隱瞞救蒙少暉的事實?你知道他來明澤島的目的,為什麼不告訴他?這對他難道沒有幫助嗎?”
“可這樣的幫助有什麼意義?”麵對羅飛的責問,德平也板起了麵孔,正色回答,“你是一個警察,有著追尋隱秘,探索真相的天性。可我對此不感興趣,作為一個出家人,我關心的隻是世人的疾苦。羅警官,你見過一個悲傷的孩子嗎?你知不知道,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有一種悲傷是刻骨銘心,難以承受的?”
羅飛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隻好先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