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帳外的蘇曠簡直就想要暈倒,鳳曦和那張陰狠凶辣的臉開始在他腦子裏打轉——兩百多名馬匪,全殲,鳳曦和一怒之下,會做出什麼事來?
“龍晴……龍晴……”蘇曠一手握緊了支撐軍帳的細柱,嘴裏惡狠狠道:“你若是敢跟著他勾結北國,我一樣殺了你。”
他恍然,一驚,腦子裏明明想的是可能勾結北國的鳳曦和,怎麼嘴裏喊出來的,竟然是龍晴?
“什麼人?”帳裏有人聽見了響動,蘇曠不假思索,遠路掠了回去。
隻可惜此時可不是夜半時分,光天化日之下,蘇曠終究難以掩飾行蹤。昨夜被龍晴攪了個人仰馬翻,北庭將士個個麵上無光,一見蘇曠,立即追了上去。
蘇曠剛剛躍起,一左一右兩道細鎖鏈呼嘯而來,在麵前一個交叉,隻聽一聲脆響,兩道火龍頓時橫攔麵前,原來那鐵索之上,早就澆了火油,一經撞擊,立即燒起。蘇曠一個躲閃不及,衣衫被燒了半塊,連忙急急退後,隻是這一退的功夫,後麵的追兵也已經團團圍上,刀槍劍戟一起招呼過來。
蘇曠哪裏敢和他們過手,生怕手下一個沒了輕重,傷了碰了哪位大爺,師父恐怕就要活生生剝了自己的皮。
他雙手展開分光捉影,將攻來刀劍紛紛奪下,隻是躲閃不及,肩頭還是被刀鋒擦過,火辣辣得難熬,他急急擰身閃過後腰重擊,隻是攻擊那名士兵一個用力過猛,竟然朝著前麵那人的槍口直衝過去,蘇曠連忙伸手扶住他肩頭,那人一回頭,惡狠狠一拳砸在他胸口,好在他沒練過內家功夫,這一拳雖重,也傷不到蘇曠。眼看這麼打下去,非就地正法了不可,蘇曠一急之下,大聲喊了起來:“楚將軍,救命啊——”
楚天河笑嘻嘻地走了出來,一手摘下頭盔,在腦袋上摸了幾下:“我當是哪個馬匪又來劫營,原來是蘇捕快。”
他不下令住手,部下眾人樂得繼續圍攻,蘇曠狼狽無比,心想這老蒜頭看上去忠厚的很,竟然也奸猾無比,自然是早就發現自己,偏躲在一邊偷笑,嘴裏卻哀嚎不已:“將軍饒命啊,小人是看見兄弟們受傷,那個,特來探望……”
楚天河剛要開口,一邊上的鐵敖已經陰沉著臉走了出來:“畜生還敢多嘴,你勾結匪類,又私自逃走,殺你一千回也夠了,將軍隻管下令格殺勿論。”
蘇曠一見師父開罵,心中倒踏實了,索性停手跪倒:“師父,徒兒知錯!”
楚天河做了個手勢,眾人一起住手,鐵敖走上前,左左右右打了七八個耳光,這才回頭笑道:“將軍不必給我麵子,這種狗才,拖出去斬了就是。”
蘇曠拚命點頭:“師父冤枉,昨夜徒兒內急,隻想找個地方快點解決,免得熏了各位兄弟,哪知回來之後,兄弟們就不見了……徒兒生怕將軍震怒,師父怪罪,今日才回來自首。”
楚天河哈哈大笑,拍了拍鐵敖的肩膀:“老鐵,你這個徒弟是怎麼教出來的?哪有半分你的樣子?”
蘇曠連忙陪笑:“是是是,小人頑劣,還請將軍責罰。”
楚天河臉色卻一沉:“不過,老鐵,他私放鳳曦和,罪在不赦,不是你打他幾個耳光就能過去的。”
鐵敖臉上也多少有些不好看,笑著:“蘇曠這小子確實頑劣不堪,不過,諒他也沒有通敵叛國的膽子,將軍容他戴罪立功,回京之後,我自然好生教導。”
“也罷。”楚天河回頭就走:“老鐵,北國軍離此處已經不過百裏,你來,我有事要托你。”
跪在一邊的蘇曠抬頭,訕笑著看了看師父,鐵敖瞪眼怒罵:“蠢東西,還不跟來?”
“是!”蘇曠大喜,爬起來就跑,楚天河腳步微微一頓,蘇曠忙又跪下叩了個頭:“多謝將軍不殺之恩,小人自當為國盡忠,將功贖罪。”
楚天河這才向前走去,邊走邊摸著蒜頭一樣的腦門,一搖三晃,頗像個上了年紀的糊塗老爺子。
“達裏諾爾湖,崗更諾爾湖,多倫諾爾湖。”楚天河在行軍圖上將三個湖區重重標出,手指南側:“我軍便在此處,軍中不習水戰,想要北擊大軍,唯有繞過湖區。湖東便是鳳曦和的人馬,他們索性和我們一戰倒也罷了,怕就怕他們按兵不動,尋釁滋事,一旦糧草運輸出了岔子,這一仗怕是萬劫不複。你們看,北國軍沿興安嶺南下,號稱五萬人馬,且一色騎兵,這人數嘛,比尋常的擄掠多了兩倍,但也不像有膽量揮兵南下的樣子,依我看,他們多半是在練兵,隻怕占了便宜,來年就要大舉揮師。”
蘇曠忍不住問:“我軍不是也有三萬人麼?
楚天河苦笑:“北庭軍雖然號稱北國長城,但是精銳之師不過一萬三千人左右,其餘多半是未曾練過的募兵。而且……我們的馬,不夠。”他重重捏緊手中的朱砂筆,“這些年戰馬老死不少,我年年上報,朝廷一概壓下不管——其實何止是馬?軍中將士有減無增,比起三年前的北庭軍,恐怕都大大不如了。”
蘇曠心想聽了別人的軍情隻怕剩下就沒有好事,但是此時退出已經來不及,就硬著頭皮往下問:“北庭軍是國之棟梁,那些人也敢打壓?”
楚天河恨恨:“哼,明裏倒是不敢打壓,暗底下不知做了多少手腳,單是不給補給一條,就要了老子半條命。”他的聲音越說越大,鐵敖忙輕輕咳嗽一聲,楚天河嘿嘿笑了:“老毛病又犯了,唉,倘若是十年前的北庭軍,管那些韃子來多少,一概滅了!你們看,達裏湖此側便是渾善達克,土地多沙堅實,一向是大戰的絕佳所在,明日我就要令副將慕雲山帶五千人迎擊北國前鋒,蘇曠,我想叫你跟著走一趟。”
話音未落,帳外就傳來一個驕揚跋扈的聲音:“將軍,慕雲山求見。”
楚天河道:“進來。”
帳簾挑處,一個冷峻軒昂的青年大步走入,身上盔甲銀亮精致,頗是奪人眼目。他掃了眼蘇曠和鐵敖,躬身:“將軍,軍機大事,怎麼和外人商量?”
他雖然禮數周全,但口氣殊無半分恭敬之意,楚天河和鐵敖眼中都有一絲不快。蘇曠看在眼裏,笑嘻嘻上前一步:“師父,久聞北庭軍軍紀最嚴,怎麼幾年不見,就有人和楚將軍這般說話了?”
鐵敖淡淡道:“蘇曠,好生無禮,這位公子,就是九門提督慕孝和慕大人的長孫,還不快去親近親近?”
鐵敖這聲“公子”,比蘇曠開口諷刺還叫人下不了台麵,慕雲山臉色已經極是難堪,蘇曠偏偏上前打躬:“慕公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