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三個月,就隻有三個月了。從此後,自己便將要煙消雲散。”慕倩兒到底是有那片刻的失神,摸著自己的心口。忽然覺得疼痛無比。這樣的感覺卻並不是那麼好受。
子清音微微偏頭,額角緊貼住手指,靜靜睜開眼:“倩兒?”慕倩兒手一顫,趕緊收回來,炭火無征兆地劈啪一聲,良久,慕倩兒將手伸到子清音麵前:“看,你額頭上有個東西,給你拿下來了。”
子清音目光落在慕倩兒空無一物的手掌上:“哪裏?”
慕倩兒假裝大吃一驚:“咦?怎麼不見了。”子清音似笑非笑看著慕倩兒,托腮不語。
很多時候慕倩兒都不知道子清音在想什麼,讓人迷茫,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隻要慕倩兒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就好。蘇言說喜歡一個人就會變得憂鬱,因為患得患失。他說得有道理,待在子清音身邊慕倩兒總是患得患失,而慕倩兒失去子清音,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得到可以失去,留下的隻是那些記憶中美好的子清音的樣子,在心底開出珍貴的、最珍貴的、大朵的花。
燕子不歸,紫薇浸月,北方花開,南方花謝。一路急行,來到薑陳邊境。這時候發生了一件本以為在故事開頭就會發生,想不到久久沒有發生,最後搞得大家滿心以為再也不會發生,它卻莫名其妙發生了的事。
一件大事。
慕倩兒被綁架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因是被綁架,手腳自然被縛住,但慕倩兒著實是解繩子的一把好手,很快便脫困而出,看清楚身處一團錦被之中,抬頭可見帳上金色倩兒,視線之前,則是緊緊閉合的六扇翠屏。床上屏風開六扇,扇麵上繪的卻非尋常小山水,皆是一男一女,時而秉燭夜遊,時而詩畫唱酬,還有兩幅男子悠然煮茶閑坐撫琴的,看著很眼熟。
緊閉的屏風就嗒一聲被推開了。趕緊將手腳都縮進被子裏,抬頭往前看,視線盡頭處,一盞微燈。
推開屏風的是個侍女,此後撩起紗賬立在一旁,與夜色融為一體。比較有存在感的是坐在正對麵的姑娘,不是麵相問題,主要是扮相問題,寬袍廣袖占那麼大空間,想無視都不行。
而燈火如豆,隻能照亮方寸之地,著實不能看清姑娘麵容,隻是冰冷視線如附骨之蛆。
良久,孤燭漸盛,漸漸顯出幾案上一隻青銅方彝,方彝中盛滿碧色的酒。終於看清這個散發出冰冷視線的姑娘的模樣,一半隱在明明燭光下,一半掩在梁柱陰影裏,氣質疏離歸疏離,卻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嘴裏被塞了巾帕,說不出什麼話。慕倩兒做出掙紮模樣,姑娘略略抬手朝侍女比了個手勢,比到一半卻兀然放下,自顧自冷笑了一聲:“真是糊塗了,解開你做什麼,今日你隻需帶著這雙耳朵就行了。”
話畢端起幾案上滿杯的方彝一飲而盡,踉蹌幾步到紗帳前,別開侍女的攙扶,一手捏住慕倩兒下巴,後狠狠抬起,慕倩兒不知做何反應。半晌,她細白手指爬上慕倩兒臉,眸色冷淡,嗓音透出森寒之意:“倒是個美人,隻是,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別人的東西不能亂碰的道理?”
屋中靜極,慕倩兒仰頭盯住她眸子,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氣度卻不可失。對視許久,她唇角漾出一絲冰冷笑意,淡淡地:“裝出這麼一副凜然模樣,自己做的事,卻這麼快就不記得了?”
慕倩兒仍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難不成是綁錯了人?但背卻挺得更直,而此時,她的頭正好靠過來,青螺髻上的琉璃發簪擦過慕倩兒額角,氣息吐在耳畔,涼涼的,極輕:“你喜歡子清音,趁虛而入地跟在子清音身旁,處心積慮曲意逢迎,渴望子清音對你刮目相看,就像個跳梁小醜,真是可笑,你難道不知子清音心中已有一位相知相許的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