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公顯然是沒有還上欠債,否則我也不會在寒冷的西伯利亞長大了。”布爾堅科言語中帶著一絲怨念。
“於是西蒙諾夫男爵被流放到了遙遠的西伯利亞,在那裏他遇到了一個善良的姑娘,就是你的外婆,後來就有了你的母親娜斯佳,一家三口過著艱苦的日子。但是你的外公不甘心就這樣在西伯利亞終老一生,他高貴的血統使他無法忍受流放犯的生活。他痛恨錢,正是因為錢使他流落至此,可他卻又開始瘋狂地追逐財富,因為他知道隻有錢能改變西蒙諾夫家族的命運!當時他聽人說中國西北的阿爾泰山一帶出產黃金,於是你外公在你母親剛剛出生不久,就獨自一人去中國淘金。”
“淘金?又怎麼跟那座古城發生了聯係?”
“淘金哪是容易的事,後來西蒙諾夫男爵金沒有淘到金,卻流落到了敦煌一帶,在那裏他無意之中得到了一塊玉插屏。學識淵博的西蒙諾夫男爵自學成才,從玉插屏上得知了寶藏的存在,他開始夢想著得到宓城所有的寶藏。可是他勢單力孤,難以完成這樣的夢想。恰在此時,科茲諾夫的科考隊來了。”
“外公去找科茲諾夫了?”
米沙點點頭:“科茲諾夫第一次挖掘完黑水城,就已經向中國的四川地區去了。西蒙諾夫男爵在青海堵到了科茲諾夫,並說動科茲諾夫重返黑水城。在黑水城他們又找到了一件玉插屏。本來事情到這裏西蒙諾夫男爵完全可以跟著科茲諾夫榮歸故裏,誰想到科茲諾夫卻將玉插屏帶回了彼得堡,並對外宣稱是自己發現了黑水城,隻字不提你外公的功勞,這樣你外公也就不可能得到赦免,更不可能榮歸故裏了!西蒙諾夫男爵恨死了科茲諾夫,可是沒有辦法,他隻得繼續在中國流浪。失去了一塊玉插屏,但是他手中還有一塊。就在他流浪的這段時間裏,革命爆發了。西蒙諾夫男爵這時也有機會回到彼得堡,可是他不甘心就這樣回去,更可況他是貴族出身,對新政權充滿疑懼,因此他決心繼續留在中國,尋找那座消失的古城。
沒多久,蒙古也爆發了革命,黑喇嘛帶領一群亡命之徒逃到了中國境內,與中國境內的土匪合流,建立了一支組織嚴密的隊伍。西蒙諾夫男爵在流浪途中被黑喇嘛發現,並被裹挾而去,黑喇嘛搶走了你外公身上的玉插屏,但是他卻不知道玉插屏的價值,就在黑喇嘛準備殺西蒙諾夫男爵時,黑喇嘛的一個手下救了你外公,這個人叫馬遠,就是馬昌國的父親!”
“馬昌國的父親?”布爾堅科感到很震驚。
“所以你該明白為什麼馬昌國雖然沒見過你母親,卻知道她,並選中她與他合作——因為他知道娜斯佳是西蒙諾夫男爵的女兒。”
“後來,在蒙古特工突襲馬鬃山,抄了黑喇嘛的老巢後,黑喇嘛、馬遠,還有西蒙諾夫男爵一起奔進了賀蘭山中。在那裏,你外公將玉插屏的秘密告訴了馬遠。於是,馬遠聯合對黑喇嘛不滿的人,當然也包括你外公,一起殺了黑喇嘛,控製了這支隊伍。隻不過這支隊伍已經今非昔比,沒有多少人馬了。之後,馬遠與你外公,還有其他兩人盟誓,一定要找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
“又一個家族被卷了進來,可怕的宿命!”聽到這兒,布爾堅科不禁長歎道。
米沙重重地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是的,可怕的宿命!馬遠後來在一次尋找玉插屏的行動中死去,馬昌國卻幸運地躲過一劫,他繼承了父親的誌向,發誓要找到瀚海宓城,這才有了後來給科考隊下毒的事。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你外公來越想念你外婆和你母親——她們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於是,西蒙諾夫男爵不停地給你外婆和你母親寫信。那個時候,你的外婆因為貧寒交加,再加上思念丈夫,早就離開了人世。你的母親娜斯佳在收到了西蒙諾夫男爵的信後,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還活著,兩人就這樣一直保持著書信往來。正是在這些書信中,西蒙諾夫男爵斷斷續續地告訴了娜斯佳這些年的經曆,並說出了那個驚天秘密。正是對父親的思念和對失落古城的向往,促使娜斯佳報考了列寧格勒大學東方學係。”
布爾堅科聽到這兒,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那麼,後來我外公怎樣了呢?”
“後來……後來不知是你母親這邊出了問題,還是因為你外公那邊出了事,他倆的通信斷了。娜斯佳之所以強烈地渴望去中國找到那座失落的古城,也正是希望能找到父親的下落,因為她相信西蒙諾夫男爵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布爾堅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米沙卻衝他擺了擺手,“至於你母親這邊究竟出了什麼問題,這就是你那天要問我的問題。”
“大清洗?她受到了老師伊鳳閣的牽連?”
米沙點點點:“當時,除了在中國有一夥人尋找著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在我們這兒也有一些人對那座西夏古城產生了興趣,這個人就是我國著名的東方學家伊鳳閣。他在科茲諾夫帶回來的浩如煙海的西夏文獻中找到了關於那座古城的蛛絲馬跡,並看到了科茲諾夫帶回來的那塊玉插屏。當伊鳳閣知曉了這個秘密後,萬分震驚。更讓他震驚的是,他又在一份被忽視的西夏文獻中發現了關於一種叫‘隗夔’怪獸的記載,並對此深信不疑。”
“隗夔?怪獸?”布爾堅科一臉震驚。
“娜斯佳在父親的來信中也證實了這種怪獸曾經存在,於是對伊鳳閣的學說深信不疑。但是伊鳳閣的發現卻遭到了許多學者的反對,並且他的發現還得罪了當時在生物學界一手遮天的李森科。你應該聽說過李森科吧?”
布爾堅科想了想:“似乎聽說過這個人,好像是個生物學家,曾經很受斯大林的信任,後來好像倒了黴。”
“對!就是他!正是因為李森科的迫害,使伊鳳閣死在了那場大清洗運動中,而你的母親則被遣送回了西伯利亞。後麵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
“母親一直在老家默默無聞,和我相依為命,直到科考隊的出現。”
“嗯,當我和孟列夫,還有阿裏克院士提議建立聯合科考隊去中國考察時,阿裏克院士想起了你的母親,於是向克格勃主席謝列平推薦了你母親。”
“莫斯科來的一紙調令重新燃起了我母親心中的理想,為了找到我的外公,也為了找到那座消失的古城,母親毫不猶豫地加入了科考隊。”
“是的,你母親一直將這當做是自己畢生追求的夢想,所以當我聽到這些後,才真正理解了你母親身上的那種使命感——這不僅僅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她的父親和家族。”
米沙說到這兒,布爾堅科忽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念頭,這個念頭迅速占據了他的大腦——這是一種他從未有過,但卻曾經在她母親身上燃燒的強烈使命感。
就在布爾堅科胡思亂想的時候,米沙又說道:“尤裏,你剛才還漏了一條,科考不僅僅是為了找到失落的古城,也是為了證明伊鳳閣的發現是否正確、到底有沒有那種怪獸的存在。哪怕隻能找到一些骨頭也是好的。”
“你真的相信這種怪獸存在嗎?”
“這……”米沙遲疑了一會兒才說,“說真的,我一開始根本不相信,但是阿裏克院士告訴我們,不這麼說克格勃不會完全支持這個計劃。”
“所以你們就用這點打動了克格勃?”
“嗯,克格勃向來對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感興趣,而我們作為學者,更關心的是古城的曆史價值和學術價值。”
“我明白了,你們隻是對謝列平說了個故事,打動了他!”
“本來是這樣!我們一路科考都沒有發現怪獸的蛛絲馬跡,但是……”米沙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
布爾堅科盯著米沙,米沙像是在回憶一件極其可怕的事:“但是我們和馬昌國在一個奇怪的海子邊發現了一具可怕的屍骨,那具屍骨無法與我們已知的任何生物聯係在一起,我和娜斯佳都想到了那個傳說中的怪獸!”
“還真有怪獸存在?那麼,後來呢?你們找到宓城了嗎?”布爾堅科關切地問。
“我和你母親找到了宓城,但是馬昌國卻沒有。”
“哦?你們擺脫了馬昌國?”
“是的,就在那天晚上我們的宿營地旁有一座石碑。淩晨時分,娜斯佳叫醒了我,並解開了我身上的繩子——這恐怕是馬昌國最大的失誤,他相信了你母親,沒有用繩子綁住她。再加上那天所有人又驚又怕,又困又累,值夜的家夥也睡著了。於是,我和你母親推翻了石碑,正好壓死了馬昌國的四個手下。我和你母親撒腿就跑,擺脫了馬昌國。”
“你們找到了宓城?”
“是……”米沙忽然又有些眩暈,連連作嘔,布爾堅科遞給他一杯水,米沙喝了兩口,才緩過勁來,“宓城,我從未見過那麼壯觀的古城!你知道嗎?那兒的城門竟然是用黃金做的……”
“那你們在宓城中發現了什麼?”布爾堅科對這座消失的古城越來越有興趣。
“我……我不知為什麼,一回憶起宓城裏的事,腦子就疼痛難忍,頭腦一片空白……”米沙一副痛苦的表情,“我隻記得……記得我們在一個安靜的院子裏,那兒像是一座尼姑庵。在那裏麵我們找到了一個漂亮的玉盒,玉盒裏有兩塊玉璜,還有一張手卷,上麵寫明了生門的位置——那是通往地下宮殿的入口。娜斯佳對此深信不疑,我卻心存疑慮不願意貿然下去,畢竟我們對這座古城的了解太少了。我們倆因此發生了爭論,最後……最後娜斯佳將其中一塊玉璜給了我,自己拿著另一塊一個人從生門下去了……”
布爾堅科麵色沉重,以他的聰明已經猜到了最後的結局:“母親就再也沒上來?”
“是的,她下去幾個小時後,大地顫抖起來,整座古城都搖晃了一下。我不知發生了什麼,就奔出了宓城。在城外我苦等了一天一夜,精疲力竭,我也不知我是如何逃出那座古城的……”
將軍說到這兒,眾人已經完全明白了布爾堅科的身世。“這樣看來,米沙後來一定是跑到了胡楊林裏,他把玉璜遺失在了那兒,後來被唐風撿到了!”馬卡羅夫道。
“我也曾問過米沙,但他說後麵的事都記不清了,也記不得玉璜丟在哪兒了!”將軍說道。
“從米沙的敘述中看,玉盒是在那處保存完好的庭院內被發現的,難道那裏就是沒藏皇後在宓城的住所?”葉蓮娜喃喃地說。
“我想是這樣,沒藏氏在當上皇後前曾在尼姑庵出家,她一生篤信佛教。宓城中的宮殿是為了供奉元昊的神主而建,也就是說並不是給活人住的。那麼在元昊死後,沒藏皇後來到宓城時,很可能就居住在那處像是尼姑庵的庭院中。”唐風推測道。
聽到這兒,將軍笑了起來:“你們現在推測這些還有什麼用,死到臨頭了!”將軍話音剛落,眾黑衣人都舉起了槍。唐風、韓江和葉蓮娜也不甘示弱,隻有馬卡羅夫揮了揮手:“我們幾個人不是他們的對手,打也無用,隻是我還有幾個疑問。”
“伊萬,我很高興回答你的問題,畢竟我虧欠你的。在你臨死前,我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將軍頗為自信。
“後來,你就和斯捷奇金、伊薩科夫,還有布雷寧建立了一個組織。我說得對嗎?”
“既對也不對!”將軍微笑著說道,“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一開始我並沒準備帶上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就連布雷寧我也沒有想好,他們畢竟都是局外人。隻有我,我的身上流著我母親的血液!那種米沙所說的使命感——強烈的使命感始終在我體內燃燒,直到今天,它還在我體內燃燒,讓我欲罷不能!”
“不要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使命感?哼,你今天的所作所為,難道都是為了你的母親?”葉蓮娜輕蔑地說道。
聽了葉蓮娜的話,將軍突然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對!就是為了我的母親!算了吧,跟你們講這些你們是不能理解的!我還是來告訴伊萬一切吧!我本來想拉的人當然是米沙,他是唯一曾經到過宓城的人,又是熟知內情的學者,可是這個頑固不化的家夥很快就發現了我的企圖。後麵的幾個月,他對我的態度逐漸冷淡下去,問他關於我母親和科考隊的事,他也都語焉不詳,說是記不起來了。我慢慢對他失去了信心,也不再期望從他嘴裏得到有用的價值。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跑到克格勃主席謝列平那兒去告我,建議上麵把我調走。幸虧在總部的布雷寧聽到了風聲,給我通風報信,我才做了充足的準備,應付了謝列平的召見。但我最終還是在當年年底接到了調令。”
“可後來接替你的居然是布雷寧。”馬卡羅夫皺著眉頭說。
將軍得意地笑了:“是的,米沙怎麼也沒想到總部居然派布雷寧來接替我的位置。就在我要離開時,我找他進行了一次談話,這是一次不愉快的談話……”
布爾堅科剛剛知道接替自己的人竟然是老同學布雷寧,布雷寧是他遇到所有人當中最令他佩服的一個,不論是學識、功夫、槍法都不在他之下。但唯一讓他有些吃不準的是布雷寧的頭腦,畢竟有頭腦的人是不那麼容易讓對方看透的。
布爾堅科得知這個消息後,一掃這些天的憂懼憤懣,突然有了一些底氣。他想到了米沙這個頑固不化的家夥,他決定再去找一次米沙,做最後一次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