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散雲開,冬日的晴空早早的現出亮光,將宮城照射得金碧輝煌,叫醒不少貪睡的閑人。我向窗外望去,心情亦十分敞亮。自從來到商方王宮,早起的習慣一去不複返,因無處可以散步,早起也是空坐無聊,故刻意晚起,一來二去,養成晚起的習慣。景福早早打好洗臉水,遞上巾帕,分外殷勤;蘆斐也端來黍米紅棗糕,並著蛋花羹,將那香氣飄將過來,她隻是畢恭畢敬的低著頭。我一看她們,禁不住笑出口。這丫頭,因前幾日私自跑去軍衛處受到責罰,心中亦有愧悔之意,怕我追究,故拘謹起來聊以自衛。
想起清晨還在睡夢中,有人來過。便問,庚優說清晨王上差人來邀請候國後裔去欣賞歌舞,也好商議立春時封禪的事情。早日封禪便罷,提起來就令人想到我與額庸的協議,這些時額庸再沒出現,卻不安起來,害怕他突然出現,吩咐去做受萬人唾棄之事,一直心驚膽戰度時日。到晌午還有一段時間,我梳洗完畢,坐在從窗外射過來的陽光裏,看大家紡線。不一會兒,日影移動,我坐在陰影中,頓覺渾身冰涼,且屋內也陰暗起來。光下與光外,差距竟是這樣大,我不斷挪動著,逐日光而坐。
遠遠的聽碩人奔跑進門,身上穿著嶄新的綠色大氅,頸邊圍著一圈狢毛,用一串綠鬆石墜係起,打扮得光鮮亮麗。來到之後,就轉圈讓我看她漂亮否。不多久,金霓也來了,也穿著紫貂皮的長衣,還專門梳了美麗的鳳冠髻。兩人光彩異常,令人賞心悅目。看來,她們的父親臨走時,肯定為她們留下不少金資財物,否則,商方會任由她們在數九寒冬裏凍死,也不會給她們發放寒衣。就要封禪了,雖然她們都有親人在此根本不會有爵位給她們,但她們仍十分開心,以為就要回家了。
我一向喜好簡約,不喜多作贅餘冗雜之飾,衣衫穿在身上隻要整潔禦寒便可。碩人性急,一疊聲催促我快走。麒茉忙從裏屋拿出一件鬥篷為我圍上,長時間在外麵還是會冷的。這件衣服我看著眼生,是白色的,外麵似乎還有淡黑色的花紋,像是什麼動物的皮毛做的,摸上去很光滑,倒是十分簡單。“快走吧,姐姐,天氣這樣好,別再磨蹭了。”碩人連連催促,已走至門外,一刻也等不及。
“妹妹太性急,即便是走也要讓崇兒把衣服穿上啊。”金霓不高興的說。
怕她們等得著急,我趕快披上鬥篷,係上帶子,和她們一齊走去。
早早來到西北露台,見到大家都在寒暄問候。楚姬因為子晗沒有去桐居找我,態度也十分溫和。唐纓親切非常,行禮問候。倒是黃雀,不理會任何人,我因何大家都問候過,順便也問候黃雀一聲。黃雀緊繃著臉,眼睛都不眨一下,徑直走去。她走遠後,景福不快的說:“哼,甩副臉子給誰看呀!”黃雀性格本來這樣直爽,我行我素,於是叫景福不要介意,由她去吧。
“崇熙公主!”
還未落座,便聽到身後有人叫,聲音清脆似銅鈴,霖霖悅耳。
我回頭,見一個身形嬌小的侍女,正低頭彎腰行禮,似乎從哪裏見過,又一時想不起來:“你是······”
“公主,您忘了麼?上次我將酒壇打碎,受人斥責,是您救了我。”她抬起眼睛,感恩戴德的說。
“哦,原來是你。倒是我記性壞。你叫什麼名字?”我笑問。
“我是百工部的宴席侍女,位階低下,沒有名字。”
我十分驚訝,竟還有人沒有名字,問:“那,別人怎麼稱呼你?”
“叫什麼的都有,師傅叫我羊兒。”
羊兒?一聽便知是鄉間郊野農人隨口叫的,絲毫不符合她的氣質。眼前這個侍女閃爍驚眸,倒有幾分幽姿逸韻,在王宮中做低等侍女,真是可惜了。我便略微思索,說:“我贈送你一個名字,叫翰宸(chén),如何啊?”
侍女忽然呆呆的,不知何意。
“翰宸(chén)。翰,意為宇宙浩渺;宸,乃北極星所在。翰宸的意思為茫茫夜空中最明亮的一顆星。”我解釋道,意思是她不喜歡,我也不強求。
“翰宸,翰宸······”她喃喃的低語,“翰宸,翰宸,好名字!謝崇熙公主,謝崇熙公主!”她鞠躬道謝,高興得跪下行大禮。
此時,王上已入座,我便辭別她,尋座位坐下。
王上近些日子心情大好,為緩解氣氛,他說大家經常見麵,也算是熟人,更兼大家都是小輩,他便視如己出,彼此不必拘束,就當是在自己的家。話雖是如此說,可是這富有的商方王宮中,我們連飲食都要自己動手做工得來,且不能四處晃蕩,不可走出北城區域。大家都矜持的陪笑,十分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