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監區廠房丟了鉛筆,我組織大家進行搜查,”張海峰眯著眼睛,“廠房衛生間是你負責搜的吧?”
薑平點頭說:“是啊。”
張海峰立馬反問了一句:“你怎麼搜的?”語氣極為不善。
“我仔細搜了啊。包括水箱、便池,隻要是能藏住鉛筆的地方,我都搜過至少兩遍。”薑平言之鑿鑿,不像也不敢撒謊。
張海峰卻還在追問:“那便池的排水口你搜了沒有?”
所謂便池的排水口,就是屎尿衝入下水係統的入口,那是整個衛生間最為肮髒的角落。即便如此,薑平那天搜查的時候也並未對其退避三舍。
“我搜了。”薑平還進一步解釋說,“我點著打火機查看過每一個排水口。”
張海峰卻並不滿意:“有沒有伸手下去掏?”
“這個……”薑平搖搖頭,隻能如實回答說,“沒有。”
張海峰深深地歎了口氣。
那裏麵不是屎就是尿的,怎麼去掏?薑平不敢把這樣的想法直說出來,不過他還是有辯解的理由:“點著打火機就能夠看到排水入口了,管道拐彎前的情形都能看清楚。那麼長的一支鉛筆,有的話肯定會發現,也不一定非得伸手去掏。”
張海峰沉默了一會兒,伸手往辦公桌前方指了指說:“你把那團繩子給我撿過來。”
薑平轉頭看到地上確實有一團繩子。他認出那些繩子是張海峰不久前從424監舍的便池排水口裏掏出來的,不用想也知道得有多髒。但張頭的命令也不能違背,他隻好走過去,用兩根手指夾住繩子的中間一段,勉強將其提溜起來問道:“張隊,往哪兒放?”
張海峰伸出一隻手:“過來,交給我。”
薑平回到辦公桌前,把臭烘烘的繩子放在張海峰攤開了的手心裏。張海峰卻毫不在意似的,手掌攥了攥,將那繩子捏成了緊緊的一團,一邊捏他還一邊問薑平:“這是從便池裏掏出來的,又髒又臭,對吧?”
薑平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尷尬地笑了笑。張海峰忽然一甩手,將那團繩子狠狠地砸在了對方的笑臉上。薑平猝不及防,愕然怔住道:“張隊……”
“我能掏便池,你為什麼不能掏?我能用整個手去抓,你為什麼隻能用兩個手指去夾?你這算什麼?你天生就比我要金貴嗎?!”張海峰猛地站起身,衝著薑平咆哮起來。
薑平被嚇得往後退了半步,臉色煞白的,再也沒膽量說半句為自己開脫的話語。
張海峰吼完之後又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椅上。薑平戰戰兢兢地把砸落在地上的那團繩子重新撿起,這次卻是用滿手去抓;他的臉上沾了汙漬,也顧不得拭去。
張海峰的情緒略略平複了一些,他換了種恨鐵不成鋼的口吻問薑平:“我去掏繩子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到我的手探到排水口裏有多深?”
薑平有點印象:“整個手都進去了,好像……還有一小截手腕。”
“一直到這裏。”張海峰自己比畫著,和薑平描述的位置倒差不多,“我把手伸這麼長才摸到那截繩子,你知道為什麼?”
薑平搖搖頭,確實有些不太理解。按照他的想法,這繩子要不就堵在下水口沒衝下去,要不就被遠遠衝走進了下水管網,怎麼會堵在一個相對較深的位置上呢?
“所有的下水口前端都會有一個U形的存水彎,那叫水封,可以防止管道裏的臭氣躥上來。你以為用眼睛看看,直溜溜的什麼都看不到就完事了?不管是一團繩子還是一支鉛筆,都有可能卡在存水彎的底部,你不把手伸進去掏,怎麼知道有沒有?”
聽完張海峰這番訓斥,薑平多少明白了一些,同時他心中暗自嘀咕:難道那支失蹤的鉛筆當時就真的藏在廠房廁所的便池水封裏嗎?
張海峰看出薑平所想,他也不多說什麼,直接抓起麵前的那支鉛筆往上一杵:“你自己聞聞。”
用來封存鉛筆的塑料袋已經被打開,小半截鉛筆屁股露在袋子外麵,張海峰用手抓住的是依然套著塑料袋的鉛筆頭部。
薑平俯下身,把鼻子湊過去深深地吸了口氣。很明顯,他聞到了一股屎尿的臭味。這樣的結果讓小夥子再也無話可說,他苦著臉,既沮喪又自責。
看到屬下這番模樣,張海峰倒顧不上再計較什麼了。他揮了揮手說:“你去把丟鉛筆那會兒廠房的監控錄像找過來,我要仔細看看。”
“是!”薑平像得了大赦一般興衝衝離去。很快他從監控機房帶回來一個移動硬盤,硬盤裏裝載的正是張海峰要的錄像資料。
打開錄像細細查看,卻見那天下午黑子三點三十五分進了廁所,三點五十七分才出來。這期間並無第二個人進過衛生間。而黑子出來之後就大叫丟了鉛筆,隨即管教便控製住了廠房裏的所有人,大家再也不可隨意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