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用什麼方式都別想逃脫懲罰。哪怕是死亡也不可以。
(1)
十二月三十一日。
王景碩一覺醒來,也不知到了幾點,隻覺得頭痛欲裂、幹渴難忍。他搖搖晃晃地走下床,拿起桌上的一隻水壺,可是那壺輕飄飄的,裏麵一點水都沒有。於是他又出了屋,跑到隔壁的公用水房,把嘴湊到自來水龍頭上,“咕嘟咕嘟”地猛灌了一氣。
涼水從喉口流過,在緩解幹渴的同時,也帶來一陣冰冷的刺痛。但王景碩並不在意,他又把整個腦袋伸到龍頭下方,用冷水去喚醒自己早已麻木的思維。
五塊錢一斤的劣質白酒,每次喝完都會在第二天帶來巨大的不良反應,但是又忍不住不喝。
思維稍微清醒一些之後,王景碩回到了自己屋裏。他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中午十一點四十分。
王景碩走到衣櫃前,想挑一套得體的衣服,可所有的衣服都皺巴巴的毫無光彩,最後他隻能選出一套稍微幹淨點的穿在身上。整理妥當之後,他帶著手機出了門。先在陰暗的走廊裏穿行了一陣,接著往上爬一層樓梯,終於來到了地麵。戶外陽光燦爛,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還沒來得及呼吸幾口新鮮空氣,手機便接連響了好幾聲。王景碩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前妻發來的短信,於是他直接回撥了對方的號碼。
片刻後,聽筒裏傳來徐小緣質問的聲音:“你幹什麼呢?!電話打不通,短信也不回!”
王景碩懶洋洋地回複了一句:“地下室沒信號。”
徐小緣重重地“哼”了一聲,又問:“女兒的演出你到底去不去?”
“肯定去啊……”王景碩嘟囔著說道,“這不還沒到時間嗎?”
聽到這個回答之後,徐小緣的情緒稍稍好轉了一些,她再次督促道:“一點半來接孩子,別遲到了!”
“知道了。囉唆死了!”王景碩不耐煩地掛掉了電話。
一點半,時間還早。他先溜達到附近的麵館,要了一大碗湯麵。急急忙忙地吃完,感覺身體舒坦了許多,這便騎上那輛破舊的電動車,向著竇莊新村而去。
到了前妻的住所,徐小緣正在客廳裏忙著裁補衣物。臥室的門虛掩著,屋內傳來悠揚的鋼琴聲。王景碩和前妻對了一個眼神,兩人都懶得說話,徐小緣繼續忙著手上的活,王景碩則自顧自地坐到沙發上等待。
直到鋼琴曲終了之後,徐小緣才又抬頭,她衝臥室方向喊了一聲:“姍姍,你爸來了。”
“哎!”屋內響起歡快的回應,片刻之後,王姍禕出現在客廳裏。
王景碩起身迎過去:“走吧。”
女孩盯著王景碩瞅了一會兒,嗔怪地說道:“爸!你怎麼沒刮胡子!”
“剃須刀沒電了。”王景碩伸手在下巴上摸了一把,“哎呀,無所謂啦,是你演出,又不是我演出。”
徐小緣在一旁發出“切”的一聲,表達出對前夫的蔑視和不滿。王景碩對此毫不在意,隻催促著女兒:“走吧。”
“媽,我們走了啊。”王姍禕和母親打了個招呼,然後便跟著王景碩走出了住所。兩人共乘一輛電動車,向著省城文化館而去。
今天是省城少年藝術中心彙報演出的日子,王姍禕將會上演一曲鋼琴獨奏。女孩已經為此準備了很長時間。到了目的地之後,王姍禕去後台準備,王景碩則坐在觀眾席上等待。
演出以集體舞蹈開場,然後是幾曲獨唱。到了三點半左右,終於輪到王姍禕上場了。女孩在後台脫掉了外套,露出裏麵所穿的一件大紅色的毛衣。那毛衣顏色鮮麗,映襯著女孩的青春麵龐,格外嬌豔動人。
王景碩認出那正是自己買給女兒的生日禮物。他伸手在發根裏撓了撓,摳下一片脫落的皮屑,然後用指尖自豪地彈了出去。
鋼琴聲響了起來,優美寧靜,如泉水般慢慢沁入王景碩的心田。不知道為什麼,那音樂讓他忍不住開始回顧自己的人生。
他曾經是人人豔羨的官宦子弟,但他並不快樂,因為他覺得自己活得就像是一隻木偶。他的人生是被設計好的,從小到大,一步一步,從學習到工作,所有的事情都出自於父親的安排,他從來沒機會做出自己的選擇。他討厭這種生活,他想要反抗,但父親的力量是如此強大,壓得他根本喘不過氣。
這種矛盾在他二十二歲的時候終於到達了頂峰,因為那年他愛上了一個女孩。
女孩來自於南方,熱情,漂亮,充滿了活力。她在省城經營著一家小小的服裝檔口,憑自己的能力收獲財富,創造未來。
王景碩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生活,他被這種生活所吸引,進而為那個女孩而迷醉。他想要和女孩在一起,他希望對方能帶著自己掙脫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