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我的描述,畫師已將唐越的畫像臨摹了幾十份,分發給馮堂的各位弟兄,讓他們幫忙尋找,可是這麼多天過去了,卻還是一無所獲。我不得不懷疑當初的眼神,可是,卻仍執拗地不肯放棄。唐越,那天我看到的就是你,對不對?
雪已停,屋簷下掛著厚厚的冰棱,大人們用竹竿將其打下給孩子們玩樂,另一邊孩子們忙著堆雪人,打雪仗,處處洋溢著節前的氛圍,就要過年了,這給緊繃了多時的人們一個喘息的機會,不管大人小孩,奔走相告,臉上洋溢著笑容,采買大把大把的年貨,似乎要把一年所用全都買盡,又似乎提早知道今後的血雨腥風,便在平和的年前預支幸福。
我還是立在原地,他們與我而言,隻是一副生動的風景,而我對於他們而言,又何嚐不是一幕遲暮的背景?我感覺自己已經很老很老,老到想不動、笑不動、體會不動,我隻麵無表情地在一邊看著,權當自己是一名過客,即便是與自己有盟約的二王子,明明掌握著比他多得多的消息,明明知道他有些做法事倍功半,我還是沒有提醒他。不僅僅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更多的,是我不敢,我不敢再全心全意投入其中,我不敢再將自己的一切交付另一個人手中。不,或許真的有那麼一個人,可以讓我全心交付,所以我在這裏等他,直到他出現。
太陽西斜,隻在山邊留下一個大大的亮點,寒風吹起我的鬢發,有幾縷跑進了嘴角,我手收在袖內,冷得不想拿出來,便任其在臉上肆虐。大人招呼自家的小孩回家,家家戶戶飄出飯香,我想,再等等,他今天肯定會來;天色完全暗下,居民屋內透出的燈光在白雪的映射下卻也將街路照得白亮,我告訴自己,再等等,萬一他待會就經過了呢?路邊麵攤收鋪,家家戶戶的燈光相繼熄滅,隻留下風府門口的兩盞紅燈籠瞪大著眼看著我,我卻早已沒了想法。
“回家吧。”身後傳來有些耳熟的聲音,我驚喜地轉頭,在看到二王子那在黑夜下還是散發著淡淡金光的眼時,笑容僵住,整個人再次沉寂下來。
二王子看我傻站在原地沒動,便過來拉我的手,先是條件反射地縮回去,然後將我雙手擁握在手心:“怎麼這麼冷?你那兩個奴婢真該死,居然不給你準備暖爐。”
咬牙切齒的責備聲中,似乎有著關切之意,我隻任由他握著,僵冷的手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了暖和的知覺,我低下頭,看著倆人緊握的手,淡然道:“不怪她們。她們勸過我好多次了,是我不讓她們過來。”
“哦。”他言不由衷地應了聲,一向口舌燦若金花的他卻不再說話,一路無言,直到可以遙遙看見二王子府和在府門口焦急等待的磬心和紫霄,放開我已回暖得差不多的手。
“以後不要再去等了,好嗎?”我低頭往前走,身後卻傳來他的聲音,詫異地回頭,我一直以為隻要我不離開他,他不會管我任何事,他看著我,嘴巴張了張,湊上一句,“你把那人的畫像畫出來,我讓人幫你找。”
我低眼看著腳尖,拒絕的話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不用了。”
他窒了窒,一甩衣袖,滿臉怒容地率先入府,連兩個小丫頭的請安也置之不理。
磬心大呼小叫地跑過來:“小姐,您又去哪兒了?天天都不讓我們跟著!你---和二王子生氣了?”最後一句話是試探性地問的,我笑笑,也有點懊惱剛才的無禮,畢竟他是好意。我就是這樣的人,不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很容易遷怒他人。唐越,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的我,才讓你明知道我在苦苦尋找,卻躲了起來?想到這裏,我的心就痛了起來,憶起在那片樹林,我問他,選君上還是跟我走?擲地有聲,卻無視他的兩難。
“小姐,別哭......”紫霄跟上前來,把磬心擠到一邊,小大人般勸我,“二王子還是很關心你的,知道你這幾天一直都在外麵,又知道你不喜歡別人跟著,親自找你好幾天的呢。夫妻嘛,拌拌嘴是沒關係的。”
我有點好笑地看著紫霄:“你這丫頭,都好像嫁過人似的。”
這廂磬心高興地拍著手:“小姐笑嘍,小姐笑嘍......”
我再次笑了起來,真想不出,我的一個笑容,居然也能讓他人開懷。至於我與二王子的關係,由於解釋著麻煩,我也沒有與他人多說,她們認為是怎樣便怎樣吧,反正我住在二王子府,受到他的庇護,所有人都會想入非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