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十分慢,尤其是等人的時候。
我閑著無聊在帳子一旁的火塘邊學著燒奶酒,段嵐蹲在我旁邊親手指點。
“可汗好興致啊。”兩個蒙著頭巾的男子走進帳中。
扯下臉上的頭巾,赫然正是夷男和契必何力。
段嵐站起身來,“你們來了。”
契必何力嚷道:“突利老弟,南邊怎麼還沒有消息?今個都是結盟的日子了,李世民大概不會來了吧,我早就說了,人家再怎麼也是漢家皇帝,怎麼會輕易身陷這樣的死地呢?
夷男在一旁道:“李世民確實對我說過他下定了決心要來的,十幾天前張玄素就秘密到了雲中,隻是因為頡利帶著這麼多人馬南下突然圍攻馬邑,我才和他們失去了聯係,現在南北間的通道都被堵死了,就算李世民想來也來不了了。”
我起身,不慌不忙地看著二人說:“兩位可汗,別著急,坐下說。”
話音剛落,便聽見李世民的聲音,“誰說朕不來了,朕昨天便到了,比兩位路途近的可汗還早到了一天,算不算是有誠意?”
契必何力和夷男臉上都露出欽佩之色。
好一個李世民,不愧為一國天子。魄力已經不是常人可比。
按照草原的習俗,段嵐讓人殺死了一匹白馬,接了一碗熱騰騰的馬血走進帳中,將它分在四隻盛滿酒的碗中,端到四人麵前。四人將血一飲而盡,盟約至此達成。
我看著倒在地上的白馬,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擁有的白馬。那麼通人性的白馬,也曾經在重要的時候幫了我不少忙。這麼多年了,白馬應該也已經死了吧。無奈的歎氣,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非常時期,不能久留。結盟過後各人便都啟程回去。
李世民從帳中出來,順著我的視線看到了地上的白馬,歎氣說道,“你的那匹白馬,是一匹難得的千裏馬。自你走後便不吃不喝,直至餓死……”
聽到這個結果,我咬咬嘴唇。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不過,朕倒是有一件故物要給你。”李世民伸手,將一隻刻著龍紋的銀簪放在了我的麵前。
“手鐲?”我“霍”的抬頭,“難道煬帝他……”
“應該已經死了。”李世民淡淡說道。
死了。我頹然癱在地上,當初讓段嵐幫忙將煬帝救出宮外,頗費周折,甚至演了一出嫁人的戲。隨即讓他在江南的一個小鎮隱姓埋名,隻當一介百姓。之後為了以防被人發現,我一次都沒有去看過他。
現在,他居然死了。我閉上眼睛,也好,蘇暮雪,有人可以去陪你了。
李世民歎道,“朕也是偶然才得到這個鐲子,混雜在貢品之中,當時便賞給了嬪妃。但十分怪異的是,後宮竟沒有一個女子能戴上它。皇後便將它呈給朕看,朕一看之下就知道與你必有淵源。你的異母姐姐楊妃告訴朕這是煬帝的鐲子,除非死了,否則便不會拿得下來。”
我接過手鐲,笑容慘淡,“龍鐲本來就是男性所佩的靈物,女子自然是佩戴不上。”
手上的鐲子泛著隱隱的光華,龍鳳雙鐲終於重逢,卻沒想到是這樣的重逢方式。
原本凝固的世界裏,忽然不知從哪刮來了一陣風。枯敗的黃草被風吹得沙沙響,長發開始四下飛揚,掠過臉龐。
“好了,沒有事了。”段嵐將我摟進懷中,輕聲安慰。
“父母兄弟都死了,我在這世上,隻剩下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我喃喃歎道。
“還有我,我不會離開你的。”段嵐將我抱得更緊。
我抖得更厲害。按史書記載,突利可汗是貞觀五年春天便逝世了。離現在不過隻有半年的時間。
段嵐,如果連你也死了,我該怎麼辦?
那樣,我是不是會自殺?因為那個時候,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讓我留戀的東西了。
風吹過草原,在這樣的“動”景中,我的眼眸卻是沉沉的一種“靜”,動與靜兩相交映,不知為和,憑生出幾分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