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哢”我咬開了瓜子的殼,一口氣將瓜子仁吸進了嘴裏,扭頭衝一旁忙於對帳的曾衛國喊道:“衛國,快點把賬本拿來給我看看!”
曾衛國抬頭看了我一眼,道:“老板,你又看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了?”
“仿造元代瓷器,六十,哦,到七十萬了!”我用下巴指了指七十寸的黑白電視“那些人還真是有錢,買個仿製品都肯出這麼高的價。”
曾衛國走過來,把賬本塞進我懷裏,憤恨地說:“老板,我說雖然天氣涼了生意不好做,可你也不至於懶散到天天窩在搖椅上看電視吧。老本都快被你吃光了。好歹你也該學著點別的商家那樣去鏟鏟地皮了吧。”
我聳了聳肩,翻開了賬本。曾衛國無奈地走開了。
曾衛國是這間古董店的夥計,一直跟隨著老頭子做事,性格心直口快,辦事牢靠。
這間古董店之前一直是老頭子在經營,在行裏倒還混出了些名聲。隻是我大學一畢業,老頭子立刻就把這古董店丟給了我,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和老婆子攜手雙飛到地球另一邊去了,還美名曰過二人世界。留下這麼個破攤子給我守著。生活上倒不算困難,偶爾還能下個館子腐敗一下,隻是這古董生意是一般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大多數的時候都是閑得發慌。這不,我現在抱著賬本都能啃上半天。
“掌櫃的。”有人敲了敲櫃台。
我探出了頭,看了一眼來人。
來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麵帶煞氣,不像善類。
“顏真卿的獻碑。”他特別咬重了“顏真卿”三個字:“你收不收?”
我一聽是獻碑,就有些不耐煩道::“就是山頂洞人刻的獻碑我也不收!石碑這玩意兒,有價無市。小店做的是小本生意,倒騰不起。”
他順手把玩著我放在櫃台上作為擺設用的清代硯台:“不久前我這才出土了一具西漢銅棺,想要你幫忙處理。我記得有不少外國佬都在收這個。在這塊後街,就您這兒名氣大點,有底氣。若您都說倒騰不起,那就沒人能倒騰得起了。”
我瞟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對這沒興趣,你自個留著用吧。”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些東西都他媽該去博物館。這要倒騰起來,先不說有沒有人出得起價,光是被抓住,號子都能讓我蹲穿了。我這個人野心不大,吃飽穿暖就行,那種蛇吞象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打算去做。
他聞言也不生氣,咧開嘴,笑得一臉燦爛道:“張伢子,咱哥倆十幾年沒見,你他媽的脾氣變大了啊。”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的人。
“你真的不記得我拉?”他睜大了眼睛,指著自己的臉:“我,你麻大爺。”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突然,一道靈光在腦海裏閃過,想起一個人。
那還是在穿著開襠褲到處晃蕩,屁股露在外麵兜風卻自得其樂的年紀。老頭子去鄉下鏟地皮(低價收無知鄉下人手頭的古物),回來時竟然揀回一個七八歲的孤兒。
當時老婆子以為是老頭子在外麵孽種,和他大吵了一架。平時挺怕老婆的老頭子那個時候竟然堅定地留下了那個孤兒。
要不是我清楚地知道老頭子是那種最多隻可能有賊心,不可能有賊膽的人,我可能都會以為那個孤兒是老頭子的孽子。
老頭子給那螟蛉子(養子)取名叫麻二。
那家夥從小就能看出其地痞流氓的氣質。一天到晚身上的淤青都沒有消失過。在外麵跟別人打,回到家跟我打。每次我都仗著年紀大發育早,穩占上風。
男生的友誼是打架打出來的這句話還真他媽的是真理。
我倆不知咋的,打著打著就打成了一片,成天在一塊,內褲找不到了都隨便抓對方的來穿(大部分都是他抓我的),好得就差沒連體了。
上了高中後,這小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離開去了外地,問老頭子他都是閉口不談,這些年都不知道怎麼聯係,漸漸地淡忘了不少。
“你是麻二!”我睜大眼睛,驚喜道:“看不出來啊,你變化太大了!”
“那是。”麻二一臉得意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