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孟援朝把麵具丟給了我,對我道:“戴上麵具,準備再次開棺。”
“還要開棺?”我扭頭看向那具棺材。從剛才關上棺槨頂開始,棺槨裏指甲抓撓金屬的聲音就一直連綿不絕。我擔憂道:“裏麵那隻旱魃……”
老頭子對我道:“沒關係。那隻黑驢蹄子雖然新鮮,不夠年份,但是應該也能發揮點作用。”
莫解語從一旁走了過來:“我覺得想要輕鬆地開棺,還是要先把那個……人弄醒才行。”說著,莫解語指了指一旁仍舊假死著的良渚。
孟援朝開口道:“‘龜息法’不能堅持太長時間,因為它是模仿假死,讓身體一切機能將近停止運轉。如果時間太久的話,就有真死的危險。”
我聽到這句話,心裏一驚。從剛才到現在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可是良渚卻連一點要蘇醒的跡象都沒有。
突然,莫解語驚呼一聲,緊接著莫解語站立的地方傳來數聲槍響:“你們看旱魃!”
“怎麼了?”我疑惑地回頭朝棺材望去。
隻見棺槨頂已經被掀起了一條縫隙。縫隙裏麵,一雙怨毒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著我們。十根長得卷在了一起的指甲從縫隙中伸了出來。一股綠色的屍毒從縫隙裏泄了出來。
我看見老頭子倒吸了一口氣,和孟援朝戴上麵具,一邊用手槍的火力壓製旱魃出來,一邊左右包抄了過去。
火光中,不知道是誰一槍打中了棺槨裏旱魃的眼睛。旱魃慘叫一聲,飛快地縮進了棺材中。
孟援朝和老頭子抓住機會,一下撲了上去,死死地按住了棺槨頂,不讓旱魃有機會再掀開。
棺槨裏,旱魃死命地撞擊著棺槨頂,想要再次出來,卻被孟援朝和老頭子壓製著。那刺耳的抓撓聲又從棺槨中傳了出來。
我一看那綠色的屍毒又開始在墓中蔓延,趕緊跑到良渚旁邊,給他罩上了防毒麵具。突然,我眼尖地發現他臉上的傷疤有些褪色。我疑惑地用手去擦了擦,擦下來一片褐紅色。
我心裏一震,兩隻手飛快地把良渚臉上的傷疤全部擦去。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我眼前。
那張臉,曾經消失在黑暗的隧道裏。那張臉曾經讓我無數次地自責,那張臉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了。而現在,它竟然以這種形式出現在我麵前。
我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他的臉色似乎有些異樣,與之前相比有些慘白,或許是因為假死了那麼長一段時間的緣故。
再不醒來的話,是不是就會這麼死去?
我猛然驚醒,抓著他的肩膀死命搖動。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熟悉的那道冰冷的目光讓我冷靜了下來。
“我以為死了。”我很詫異自己的聲音竟然能如此平靜。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我想他已經知道他的偽裝已經被我識破了。
我把防毒麵具遞給他,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道:“幸好原來你還活著……”
他靜靜地看著我,半晌才道:“我還活著。”
這句話,我第一次跟良渚對話的時候,他就對我說過。而我卻從未把它當真。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自己可笑。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沒對我撒過謊。他從來就沒有否認過他是路邊,而一再否認他是路邊的那個人,是我!是我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路邊已經死了,這個人不是路邊,因為他跟路邊除了外表外一點都不像。他哪裏不像,我卻說不上來。
或許在我心中,路邊不可能不幫我。路邊不可能對我有所隱瞞。所以我懷疑。然而我卻忘記了最關鍵的東西。路邊不可能永遠都是路邊……他遲早會變成良渚,這就像是早就已經寫好的劇本,我卻指著它說不應該是這樣。
我已經找不到任何的詞彙來形容我此時的心情,它亂得我找不到頭緒。
“路邊已經死了。”他對我道:“從我想起這一切開始。”
這句話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我心上。我覺得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良渚看著我,道:“我跟他不一樣。”
我知道良渚口中的不一樣在哪裏。
是不一樣。路邊沒有過去,良渚不一樣。路邊可以什麼都不顧,良渚不一樣。路邊是我舍命相交的兄弟,而良渚不一樣……
沒錯,路邊確實已經死了。再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卻比起之前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消息更讓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