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這樣，不算前麵的三個月，從明天開始到年尾。若我能或製或尋出百種新物，且百利而無一害，三倍勞動我不用，我隻要蓋一落新院的物資。什麼時候達到百種，什麼時候開始動工蓋新房。您看這個條件，不吃虧吧。”
“這……”趙姨看寧無霜思索半天，原來是想給自家蓋新院子，心裏對這十四歲小人兒的遠慮愈發讚賞。
而寧無霜的這個條件，村寨的確不吃虧。老祖宗定下來的以勞換物的規矩原本就是為了西居人不忘本，不懶惰。現在西居村民們內裏的情況是——供養了東居而外，家家都將勞動換成衣食富足。並且在整個西居，也的確隻有張華生家和鄭蘭英家沒有修繕，依舊用著最古老的草泥土垛房。其他家都在原有的圍合式平房模型下用了盧家吳家生產出來的石磚青瓦。
現在的盧家吳家，雖然幾十年沒動過工，但依舊沒有停止造磚瓦的活計。所以物料攢足。寧無霜要蓋新房，趙姨估摸著按自家院落蓋起來的用料，盧家和吳家都能造出來三院子不止了。
況且，村寨對於新事物的需要，是趙家家主趙雲朗在的時候就已經在考慮的問題。村寨裏的新事物，隻有一個來源，就是每個季度葉泠帶黑鷹和部分西居寨民出去販賣後，在葉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下寨民從外麵帶回來少數的東西。比如有一次輪到盧家和吳家兩位家主出貨，他們偷偷帶回來石磚青瓦琢磨研究後，讓全村寨的房屋都變得更耐風吹雨打。
“容我回去再和她們商量一番，不過按我的意思啊，你這事兒能成！你說你這九個月要整出百樣新物什，可別把自己累壞了，趙姨給你擔保，就算年底你沒那百樣，咱還按前麵說的三倍勞動來。無霜心思巧又懂事，要是我家趙青水能有你一般心思，我這心也不用時時刻刻吊著咯！”
趙姨想到自家那怎麼說都不聽話的青水，原本的笑顏突然就像是被烏雲重重的壓住一般，眉頭緊鎖目光迷離。
“青水，她平時都這樣跋扈？”寧無霜疑問。
“自從她爹去了，她就變得很是要強。事事都要做第一，做到最好。除了她那好姐妹尚碧衣，是誰都說不動她。她爹還在的時候，她還是很乖巧的。”
寧無霜的眉頭突然挑了挑，內心震驚不已。她對於趙家沒有家主一事有過疑惑，但知道趙家家主去世一事，也是當下才明白。
明白了趙姨的溫暖笑意下一抹灰暗，明白了趙青水的偏執，明白了趙英岸的克製。
失去父親，失去親人，這樣的變故，的確很容易讓人失去一些東西。但人生在世，哪裏會有順遂的永恒？失去，並不代表沒有存在過。
趙姨神色迷離的繼續說：“趙青水前些天衝撞你，真是對不住了。她……也不知是怎麼了。”
“沒事趙姨，我懂。”寧無霜握住趙姨起了繭子粗糙的手，用眼神告訴趙姨不要擔心。
趙姨也像是吃了定心丸，感覺似乎有眼前這丫頭在，一切就都會過去。趙姨在寧無霜的眼裏，看到一種與之幼嫩的年齡與外表相差千裏的世事炎涼的滄桑，但最難得的，是在那千帆曆盡的盡頭，有一片光明聖境。
她就像黑夜之後的白晝，有光耀萬物的能量。
紅日沉沉，趙姨出了主寨營往孟家走去，腦海裏還回旋著寧無霜在她起身要走的時候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