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頂老者怔了怔,他感覺到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小夥子看來也不是那麼容易能打發掉的,便笑道:“我的這幾個徒弟不怎麼爭氣,學了點三腳貓的功夫,就想在大場麵上露臉,還背著我做了些不見得人的事,這不,我來是清理門戶來了。”他用手指了指地下胖子的屍首。麻七爺心想:“這老家夥對他的徒弟盜墓及自己殺人的事倒也直言不諱,看來是江湖上的一號人物。”肅顏說道:“敢問老爺子尊姓大名?”禿頂老者森然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慕自行,江湖人送匪號‘鑽地遊龍’!”
麻七爺卻沒聽說過這等人物,他隻得順水推舟道:“久仰,久仰,慕容大爺名動江湖,今日得見尊顏,三生有幸呀。”
禿頂老者慕自行卻道:“恐怕閣下沒聽過我這名字兒吧,我這名號雖說很有些人知道,但大都是破土行裏的人,至於到了別的碼頭,人家就稱不出我是幾斤幾兩啦!”
麻七爺的臉上微顯尷尬,強笑道:“說實話,剛才我也隻是順勢恭維於你,其實我真的未曾聽說過你,但你們破土行的前輩我是見過的。我一直在心中有個問題,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慕自行坦然道。
“破土俗稱盜墓。在我們中國人的心中這可是冒天下大不違的一種營生,不知道老爺子為何專幹這個?”
“天下千事萬事,都得有人去做,你說對不對?我這營生雖說為天下人所忌,但卻不傷什麼人,害什麼理,再者,人總要吃飯,老祖宗的東西埋在地下也是埋著,還不如拿出來救人。現如今,國民政府空有其名,蔣介石還不是個新軍閥,這不是,又和閻老西,馮二楞子打來打去,哪裏顧的上去管老百姓的死活了。就在上個月,我的老家,淮西千源縣,一次就餓死了兩千多人!我不懂南方共產黨所說的什麼主義,也講不出什麼大道理,隻是能為老百姓盡一點薄力也就是了,能多救幾個快餓死的人,老祖宗在天之靈若是曉得,怕也對我這等人會網開三分吧。”
這番話在麻七爺聽來像雷鳴一般,他沒有想到,這位看似陰沉冷血的禿頂老者倒有一付火熱心腸。再想想自己,雖說不得已打家劫舍,也將閑散銀子救濟一家半戶的窮苦百姓,但如今這年月,大戶的商家、有錢的地主都請來鄉團,買來槍炮看家護院、押送商隊,下手卻是愈來愈不易,倒不如跟這個慕自行一起做破土的活計。地下埋的東西不留神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物。若是有幸挖得,不光自己受益,救的人那可就多了。想到這裏,他臉上變的整嚴肅穆,正聲道:“在下無父無母,討過飯,跟了一個姓麻的乞丐,就取了他的姓,也當了幾年兵,在兵營裏睡七號鋪,所以,大夥幾個都叫我一聲,麻七。前一陣子,從隊伍裏逃了出來。也算是看不慣這幫狗咬狗的瞎折騰。這不,就做了沒本錢的買賣。如果老爺子還信得過我,覺得我還能給您跑個腿,下個樁①什麼的,便拉上兄弟一把,如何?”
慕自行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麻七爺,一拍巴掌,說了聲:“好。”頓頓又道:“我看你一身橫練功夫,比我的徒弟能頂上大用,借問一句,你這功夫是如何學來的?”
麻七爺笑道:“讓您見笑了,我剛才不是說曾跟過一個姓麻的乞丐嗎?他是我們莊上的老輩,聽說幹過義和拳,功夫可俊的很哪,就是腿上在張大帥②打直隸時挨過奉軍的槍子兒,不太利索了。我的這幾下便是他教的。”
慕自行點了點頭,又抬眼望了望天,對麻七爺說道:“好了,有些話放在以後講,要跟我走那就起身,這雨看來是停不了啦,還是到我的廟裏去歇息吧,天大的事去了再說。”他說話間瞅了一眼瘦子,厲聲道:“你還愣著幹甚,不想回去了嗎?”
麻七爺說道此處,看見我聽的入神的樣子,笑了笑,緩緩說道:“不嫌老夫這故事煩吧,再耐心點兒,快到你想聽的了。”
麻七爺和慕自行連同他剩下的徒弟趙鐵錘,在半個月之後,就著手準備開了那座戰國墓。
那是一座戰國後期的燕大夫墓,墓分上下兩層,墓道內有三進三出的堂式拱券,拱券側裏有兩等複壁,壁眼處設有暗弩。雖說已曆千載,但其一射之威尤是霸道。更有甚者,其間埋伏利刃、飛錘、翻沙、管索。饒是麻七爺武功卓絕,“鑽地遊龍”本領高強,也是吃盡了苦頭,還搭進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