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參軍之言雖不無道理,但細細思來,仍覺欠妥。”諸葛瞻吞吞吐吐地說,“今冬寒冷異常,我軍將士本不耐寒,若在西山上安營紮寨,與魏軍隔水相峙,寒風凜冽,軍帳單薄,時間一長,將士多會被凍病,無力去與魏軍抗衡。而魏軍乃為能夠耐寒之北方人,又駐紮在涪城之內,有房屋抵禦風寒……”
“以衛將軍之見,我軍如何才能化弊為利?”黃崇以為諸葛瞻已經有了禦敵的良策,殷切地問。
“當今之計,我軍隻有退守綿竹,才可化弊為利。”諸葛瞻甕聲甕氣地說。
“退守綿竹?”黃崇聞聽此言,不由得大為驚訝,睜大雙眼,詫異地問,“衛將軍真欲率軍退守綿竹乎?”
諸葛瞻沉重地點點頭,沉穩地說:“我軍退守綿竹之後有三利:其一,綿竹背靠成都,糧草便於運送;我軍兵有糧,馬有草,兵馬無忍饑挨餓之憂,可保持旺盛鬥誌與充沛體力。其二,綿竹內有城池,外有綿水和鹿頭山;我軍可利用鹿頭山、綿水與城池組成三道防線,將魏軍阻截住,使其無法逾越。其三,綿竹城內有大量房屋,可以抵禦風寒,使我軍將士能夠得到休息,以逸待勞。而魏軍若兵進綿竹,則有三弊:其一,魏軍孤軍深入,遠離後方,糧草根本無法補充,僅靠從江油關與涪城得到之糧草,難以持久,再過數日,魏軍必然兵斷糧,馬斷草,饑餓難忍。其二,魏軍涉險遠來,無法攜帶軍帳,而江油關和涪城內所存軍帳也為數不多,絕大多數兵馬隻能露宿於曠野,忍受風寒之煎熬,要不多久,就會大量病倒。其三,魏軍皆北方人,新到蜀地,一時難服水土,造成大批將士腹瀉勢所必然。有此三弊,魏軍傷病之將士逐日增多,作戰能力日益下降,不久就會自行潰敗。故而,我軍隻有退守綿竹,才可化弊為利,進而戰勝魏軍,以解成都之危。”
黃崇聽著諸葛瞻的這番高談闊論,越聽越驚愕,越聽越焦急,待諸葛瞻說罷,他的眉心已皺成了一個黑疙瘩,憂鬱地說:“衛將軍,恕末將直言。綿竹地處平原,雖然有城池、綿水與鹿頭山可供利用,但山不險,水不惡,城不固,經不住魏軍之猛烈攻擊。綿竹距成都僅有一百餘裏,且一馬平川,無關無隘,一旦綿竹有失,則京師危在旦夕!以末將之見,我軍還是應迅速前去占據涪城之西山,與魏軍隔著涪水相峙,不讓魏軍進入平原,方為上策;若我軍主動回撤,退守綿竹,使魏軍得入平地,則猶如洪水出峽,其勢無可阻遏!”
黃崇的固執己見,使諸葛瞻大為不悅。他頗為不滿地瞥了黃崇幾眼,板起麵孔,帶著濃重的鼻音說:“此事我已思之再三,黃參軍勿再多言!”
“衛將軍切莫草率從事!”黃崇躬身施禮,懇切地說,“衛將軍肩負救國拯民之重任,凡事需細細思慮,若邁錯一步,則後果不堪設想。請衛將軍憶想一下馬謖失街亭之往事,以免重蹈其覆轍。”
諸葛瞻見黃崇把他與馬謖相提並論,心中甚為不快,有些氣惱地說:“如此說來,我乃言過其實、不可大用之馬謖也!”
黃崇見諸葛瞻誤解了他的意思,慌忙跪倒在地,悲切地說:“末將豈敢把衛將軍比做馬謖!古語雲: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末將隻是想提醒衛將軍:值此千鈞一發之際,任何一點疏忽大意,都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之結局,使國家陷於危難之中。”
諸葛瞻臉色蒼白,眉心高隆,聲音有點顫抖地說:“我意已決,無可改變!”
“衛將軍……”黃崇淒切地叫了一聲,涕淚交流地說,“我軍退守綿竹,必定凶多吉少。黃崇雖死不足惜,隻怕我國千裏沃野將要淪為敵軍之手,百萬無辜之民將遭受敵軍蹂躪!”
“黃參軍乃堂堂男兒,何必作此女兒之狀?”諸葛瞻冷冷地瞟了黃崇一眼,站起身來,背對著黃崇,粗聲大氣地說,“黃參軍,汝去傳我將令:明日卯時,全軍拔營起寨,退守綿竹!”
黃崇抹去滿臉的涕淚,無奈地退出大帳。他仰望著漆黑的夜空,哀歎了一聲,悲愴地說:“國家不幸,在劫難逃!黃崇隻有戰死沙場,以身殉國矣!”
鄧艾略施小計,就騙過了有勇無謀的張遵,順利地奪取了涪城。這個翻越摩天嶺之後的又一重大勝利,使萬餘名魏軍將士忘記了連日行軍的辛苦,沉浸在一片歡樂之中。他們不能不佩服鄧艾的智謀超群,用兵如神,使全軍避免了一場血染涪城的惡戰,減少了許多傷亡。跟隨著這樣的主將作戰,就是再苦再累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