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既然不肯屈尊投吳,以臣之見,不如暫且離開成都,駕幸南中。”郤正見劉禪聽信了譙周之言,隻好再次奏道,“南中七郡,崇山峻嶺,陡峭險絕,道路阻塞,易守難攻,魏軍縱然有十萬大軍,也無法進占南中之地。南中百姓,深蒙陛下厚恩,久欲圖報。陛下若移駕南中,不僅無寄人籬下之禍,而且可以號令全國,盡快光複社稷。請陛下聖裁!”
“移駕南中……”劉禪不知所措地自語著,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群臣,“令先之策可納否?”
“陛下,秘書令之策不可納!”譙周再次出班反駁起郤正,“臣以為,陛下若移駕南中,有六不可:其一,陛下如要移駕南中,則應早做準備。目下,魏軍已近在咫尺,成都朝難保夕,破敗已經不可避免。值此大難臨頭之際,民心離散,軍心浮動,隻怕陛下移駕途中,護駕之兵潰散而逃,將陛下困在荒山野嶺之中,使陛下顛沛流離於窮山惡水之間。其二,此去南中,路途遙遠,道路艱險,諸多路段,難通車馬,隻能徒步而行。以陛下萬金之軀,且春秋已高,何以能經其磨難?隻怕尚未行至南中,陛下之聖體已無法支持。其三,南中七郡乃偏遠夷蠻之地,往日朝廷尚未向其征收賦稅之時,七郡夷蠻猶數次反叛。後諸葛丞相親率大軍南征,以武力相。
南中:地區名,相當今四川大渡河以南和雲南、貴州兩省。三國時蜀國以巴蜀為根據地,其地在巴蜀之南,故名。逼,七郡夷蠻走投無路才被迫歸順。此後數十年,朝廷不斷向其征收賦稅,用以養兵,因而造成了怨恨,伏下了隱患。如今,陛下因途窮所迫,欲去避難,隻怕那七郡夷蠻對舊仇新怨耿耿於懷,再次聚眾反叛。其四,魏國此次傾全軍之兵涉險遠來,並非僅為奪取巴蜀之地,而是意欲吞並我國,豈能因取了成都便就此罷休?定會乘勝進軍南中七郡!陛下移駕南中,車馬隨從眾多,行動遲緩;而魏軍精兵鐵騎,疾猛如風。隻怕陛下尚未及南中之前,就會被魏軍追上。其五,魏軍即使追趕不上陛下,使陛下得以進入南中。然南中七郡對外要抵禦魏軍,對內要供奉陛下、後妃及眾多隨從之用,耗費甚多。隻怕那七郡夷蠻難堪重負,起而反叛。到那時,陛下將處於內外夾攻之下,無有寧日。其六,陛下若離開巴蜀而移駕南中,巴蜀之百姓豈肯背井離鄉隨陛下而去?他們必然要背叛陛下,歸順魏國。陛下失去了巴蜀之民眾,還何談光複社稷……”
譙周的一席話,使劉禪又斷絕了去南中的念頭。他無所適從地瞧瞧郤正,又瞅瞅譙周,帶著濃重的哭腔,悲哀地說:“吳國不可投,南中又不能去,難道朕就隻能在此束手就擒,坐以待斃不成?”
郤正連上兩策,均未被劉禪采納,知道再說別的也無用,隻好低頭不語。譙周臉上微露得意之色,正欲再次上言,忽見北地王劉諶跪伏在禦案前,痛切地說:“父皇,兒臣以為,當今之計,我君臣兵民隻有同仇敵愾,固守京師,才能轉危為安,既可保全國家社稷,又可使父皇免遭顛沛流離之苦。”
“固守京師?談何容易!”譙周連連搖頭,冷漠地說,“守城之兵現在何處?”
劉諶瞥了譙周一眼,堅定地說:胖舸(治所在今貴州凱裏西北)太守朱褒、越儁(治所在今四川西昌)夷帥高定皆響應之。當時,劉備新亡,諸葛亮采用撫而不討的策略,欲使民安食足而後定之。建興三年(225),諸葛亮率軍兵分三路征討南中。他親率一軍由水路入越嶲,斬高定;遣馬忠率軍伐牂柯,李恢率軍向益州郡。諸路軍擊平諸縣,複與諸葛亮會合。這時雍間已死,孟獲收其餘眾拒諸葛亮。五月,諸葛亮率軍渡過瀘水(今金沙江),攻擊孟獲,並生擒之。諸葛亮用馬謖“攻心為上”之計,釋放了孟獲,使其再戰,數擒數縱,終使孟獲心悅誠服,稱南人不複反。《三國演義》第八十七回至九十一回“演義”了此事。“父皇,思遠雖全軍覆沒,但成都尚有五千精兵與十萬百姓。隻要父皇下詔,一日之內就可以聚集起三四萬民眾共守京師。成都城池高厚堅固,城中存有數十萬斛糧食,隻要我兵民齊心協力,定可守住京師。魏軍遠道而來,長途跋涉,連續作戰,兵馬疲憊,糧草奇缺,難以持久!以兒臣之見,隻要我兵民能堅守上半個月,魏軍定會因寒饑交加而自行潰敗……”
劉諶的話剛說完,郤正就接上說:“陛下,北地王之言甚是有理!陛下既不肯出京暫避,就隻好君臣兵民共守成都!”
“陛下切不可萌生據城一戰之念!”譙周再次出班奏道,“魏軍自兵出摩天嶺以來,所向披靡,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連下江油、涪城和綿竹三城。現魏軍士氣正高,鬥誌正旺,猶如出峽之洪峰,勢不可當。成都雖有五千兵馬,但均為久守京師驕惰之兵,不堪重用;成都雖有十萬百姓,但均為不諳戰事烏合之眾,不能作戰。以這些驕惰之兵與烏合之眾守城,一經接戰必然土崩瓦解。待到城破之後,陛下將何以為計?隻怕魏兵之刀槍無情,陛下亦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