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榮晉抵京這日,安德海早早地親自在城門口恭迎著,二人見麵便寒喧幾句“榮大人遠道而來,舟車勞頓,奴才有失遠迎呐。”
“安公公說笑了,榮某不敢當,不敢當呐。”說著,兩人對輯一個。
安德海便道,“有朋自遠方而來,娘娘特囑小安子帶引榮大人參觀參觀京城風土人情,隻不知榮大人看來,小安子是否夠格呀?”
“嗬嗬嗬...安公公好大的禮性,這麼說可折煞榮某了。”
二人有說有笑,不一會便到了陽平樓,“陽平樓前兒個才招進一批徽班梨園子弟,皆乃名師之徒,據說當地首演便博了個兒滿堂彩,特招入京為娘娘萬壽作賀,今兒個既打定主意款待榮大人,自是什麼當家寶貝也得獻出來先瞧瞧呐。”說完,安德海便引著榮晉上了二樓。
坐定後,榮晉便問了,“怎除了咱們,一個外頭人也沒有哇?”
“娘娘定的場子,包了下來,這樣清淨也方便談事。”
榮晉心說著,本官跟你個太監有什麼好談的,有這麼個“拿著村長不當官兒”的阿瑪,不怪榮玉兒當初那樣對待安德海。
“榮某人素習不知戲中乾坤,隻盼安公公支點。”榮晉一屋子大小老婆哪有時間聽戲,隻轉念一想,安德海必定熟識京中各路權貴,要出手那些寶貝物件兒少不了通過安德海。
“這班子中最有名的便是‘貴妃醉酒’了,榮大人可願賞臉與小安子一起一睹那貴妃芳容呐?”
“隨意便好,隨意便好。”榮晉隻做個“請”,表示一切由安德海安排。
隨著熟悉的聲樂與調子響起,徽班花旦馬賽花出場了,那媚眼黛勾,一抹胭脂打出貴妃的嬌柔,頭頂頂天高髻,正中插一朵雍容富貴的大牡丹,一身戲服雖長拖及地,胸前卻是雪晃晃的一片,安德海還閉著眼,搖頭晃腦地跟著哼小調兒。
隻叫榮晉大吃了一驚,即便裝扮著,老子也認得出丫頭的模樣,“榮丫頭!你...你怎作了戲子兒。”
一聽到榮丫頭的名字,安德海猛睜開眼,“這...”
安德海和榮晉指著馬賽花驚呆了,馬賽花卻直甩了手中酒杯,“戲子怎麼了,沒有戲子你們大老爺們倒是哪裏看戲去!”說罷,便怒氣衝衝下了戲台,那身飄逸的襦裙隨著那陣兒風擺得比台上舞動時還美。
“安公公,這,我家榮兒不是正在宮中服役麼,怎淪落成民間戲子了。”
“奴才鬥膽問一句,榮大人所說是否服作局當差的榮玉兒呐?”安德海這一趟出宮可算足足曉得兩個稀奇事兒。一是民間第一花旦竟與榮兒雙生般相似,二是榮兒竟是織造臣榮晉之女。
“安公公認得我家閨女?”安德海一時不曉得如何回答了,隻搪塞道,“哦,見過幾麵,有些印象,常到長春宮送袍子,素日瞧著文靜,不想是榮大人千金。”
“談不上千金不千金,她額娘與老夫年歲相差甚遠,她比家中妹妹小了許多,那時便總說家中無趣兒,早早地便入了宮,這會子,不知在宮中可還安好?”
“安好安好,小丫頭能幹的很,兩宮太後都喜歡,隻等好差事兒有空下的,便作主給她。”安德海心裏喜得快蹦了出來,念想著榮丫頭真是個小福星,隻要這榮晉不是來逼著要錢的,其他事兒都好想法子。安德海隻一個毛病改不了,一高興臉便憋得通紅。
榮晉瞧著安德海這模樣,便問道了,“安公公似是有極高興的事兒?”
安德海穩一穩神,“榮大人笑話了,小安子失禮了。”
安德海一路眼笑眉飛地坐著八抬大轎車回了宮,直回了長春宮便給慈禧報喜。
“瞧你樂嗬兒的。拾到寶貝了?”
“娘娘喂,這可當真拾著寶貝了,您可曉得那榮晉為何事進宮?”
“竟是為咱們榮丫頭!榮丫頭是榮晉的親生閨女喏,今兒個瞧見個戲子扮相與榮丫頭奇似,那榮晉當即氣白了臉兒,後隻說看錯了,他才緩過來氣的,後來跟奴才打聽榮丫頭在宮中情況,奴才沒告訴他實話,隻等安頓好她,再叫榮晉進宮如何?”
“這樣的事兒,想必姐姐也不會再為維護鄂嬤嬤而非要為難榮丫頭了,那孩子可真是逢凶化吉的八字兒,小安子,陪哀家去趟鍾粹宮罷。”
西主子著一身桃粉鍛底紫色閃鍛鑲邊繡蘭兩株長袍,頭戴粉紫白邊兒絨花兒,綴幾支珍珠小花簪,采著花盆底鳳頭鞋一踱一踱邁入鍾粹門。
“妹妹來得不巧了,姐姐正在用膳呐。”西主子向東太後請了個安,便藏不住了那一絲得意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