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代年邁的崔總管的內務府總管太監安德海威風凜凜的帶著一幹小太監走來,披著西主子所賜的石青色冰絲披風,所略掃之處盡是一片涼爽。
那安大總管麵容溫雅,身材高壯,唇若櫻桃,齒如白玉,劍眉星目且無絲毫凶光透露。他走上高台,拿出大總管特有威風,攤開手中黃色卷軸,刻意清了清嗓子,“傳聖母皇太後手諭:‘汝等少小離家學藝,乃辛勤忠赤棟梁,為令爾等安心全力備考,特賜恩典,各人考項所屬機構可向各人掌事太監查詢,欽此。’”
聽到這個好消息台下的丫頭們都心中竊喜,這麼一來,選機構的難度便大大減低,考試時間、類別都明了,考項所屬還可以單獨查詢,的確對全力赴考十分有幫助。
站在安德海背後遠方的榮玉兒,心中琢磨著,“隻要能安安穩穩留在紫禁城,進哪個機構都是好的,不精的手藝總是可以慢慢地學。”
榮玉兒轉過身子,恰好聽見身旁兩個丫頭偷偷的議論安德海,“裏月,你聽說過嗎,那西主子可寵安大總管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給安大總管留一份,就是這次司考負責的權力,也是西主子的全力保薦啊。”
“誰曉得裏頭是怎麼回事兒?”
“裏月,你可小心點,別說這些。”
“說真的,我長這樣大第一回見安大總管這樣貌美的人呐。”
“小點聲兒,安大總管最忌諱別人用形容女子的詞語形容他的外貌了!”旁邊的丫頭輕輕拉了拉爾文和裏月。
“他原本隻是個漢人,樣貌生的如何有什麼稀奇的?”
“亂七八糟的流言可多了呢,管他忌諱什麼。”
“都是太監,你瞧春總管,膀粗腰圓的,安大總管若是完整男子,真是完美了……”
“此乃宮中大忌,可別亂說。”
“你倆管管嘴罷!你……”
倏然間一個石青黑影飄了過來,榮玉兒依然隻在他人的讚美中大致了解安德海外貌,而安德海對麵的裏月與爾文則嚇得直哆嗦。誰知安大總管先一直冷冰冰地盯著兩丫頭,突然輕輕詭異的冷笑道,“說什麼呐?這考試難不倒你二人?居然有閑情逸致聊天兒?”
裏月與爾文二人心中又怕又愧,忙跪下來,“安大總管,我們錯了,再給咱們一次機會罷,我們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
安德海冷冷的哼了一聲,雲淡風輕的笑中藏著一絲隻有太監才懂的得意,他輕咳一聲,抬頭掃視考場一周,晃眼瞥見正在沉思的榮玉兒,總覺得那幹淨,很獨特。早斷情絕欲的安德海從未有過這種被震懾、被吸引的感覺,他走出考場,遠遠地,又回頭望了一眼,擁擠的考生已遮住了榮玉兒的嬌小的身段兒。
春總管卻留意到安大總管的異樣,送走安德海後,他又走上高台,指著裏月與爾文訓道,“你倆把安大總管當什麼談資了!你二人彼此掌嘴各十個,其他人,準備自個兒考試去!”
爾文與裏月望了彼此一眼,二人眼裏都含滿不甘與恐懼的淚光,然後你一耳光扇來,我一耳光扇去,打到第六個耳光,春總管擺了擺手,“停停停!以後要進宮得記住!什麼叫禍從口出。今兒個這是小懲大誡,若有本事告到了主子跟前!這幾個耳光倒挨得值!”
爾文與裏月兩人哭著向春總管謝了恩,言春既解了恨,又把罪責全都落在了安德海身上。
第一場考試由成衣作的服作大管領親自督考,考試名額有六十個。丫頭們在露天考場中每人領一張矮桌,一個蒲團,此次考試隻在這六十個考生中挑選十個學徒,十個學徒中再選出一名上徒。
“當!”隨著一聲鑼響,姑娘們各自打開了矮桌上所放卷軸。卷軸上是畫樣作的大師傅為娘娘所繪便袍圖樣。矮桌下有一個小抽屜,裏麵放了衣料與針線。鑼聲一響,參加製衣考試的丫頭忙照各自圖樣兒縫製起了各式衣料的素樣。榮玉兒領的一匹桃紅色質地暗花緞,此次製衣考試樣式都是隨機的,且每人不盡相同;有人是立領、有人是圓領;有人考右衽,有人考對襟,還有人考琵琶襟,有人考一字襟。
榮玉兒的圖樣兒是桃紅緞地,圓領、右衽大襟,平式彎折袖,左右開襟直身長袍,再綴銅鸞襟水紋扣三顆。取出一匹桃紅色緞子,榮玉兒本能地瞥了四周一眼,幾乎是很少有近處的丫頭圖樣是一樣的,這可真難為了畫樣作的大師傅,竟為六十個考生備下了不盡相同的考樣兒。
看來,企盼從別人那裏獲得什麼有意義的幫助是不現實的;榮玉兒看著裁好的緞子,唯有搜腸刮肚地回憶往日良丫頭在縫製衣裳時的針法。這良丫頭可與榮玉兒是真有緣,在局子裏學徒時良丫頭就對榮玉兒有莫名的好感,沒成想,考試又遇到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