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怨恨、仇恨(1 / 2)

慈禧知道載淳徹底誤會了她與安德海的關係,是啊,她作為載淳的生母,從他出生時便給乳母抱走了,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可以見見繈褓裏的兒子,看著連牙根都未長起的孩子對她笑,對她吐小舌頭,對她眼睛一眨一眨地好像與她說話,她剛想逗弄逗弄他,鄂嬤嬤便會來抱走他,說要給小皇子喂奶了,什麼都不知道的載淳也會哭,也會知道她的額娘的懷抱很暖,蘭兒隻能用無聲的淚水叩謝皇恩浩蕩,隻因載淳是唯一的皇子她尚能在每月見他兩次,她還記得載淳九個月長了第一顆乳牙,是齊整整的牙根露出一點點白,他好像會撒嬌了,會對蘭兒手中的小搖鼓有興趣,想去拿,此時,載淳快曉得事兒了,皇上封了他為嫡皇長子,從此以後,皇後才是他唯一的皇額娘,蘭兒是載淳的“懿妃娘娘”。載淳一直由皇後撫育長大,他甚至不太清楚懿妃娘娘與他有什麼關係,嬰孩時期的骨肉天性早已在禮製的指鹿為馬下開始消殆,蘭兒大概越來越明白,皇室的妾的“職責”是什麼,伺候好皇帝,如此而已。

早年的懿妃盡“職”盡“責”,得到鹹豐的欣賞與寵愛,她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懿皇貴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鹹豐羸弱的身子越扛不住大清早已開始衰敗的基業,蘭兒是他的左膀右臂,照料他日漸不能的身體,代他記錄口敘政批,雖夫妻情緣早斷在了紅兒得幸之期,但至少,蘭兒從未怨恨過,她腦筋清楚,明白自己的價值與地位,在各種宴會上,載淳作為唯一的嫡皇子總會與皇阿瑪和皇額娘一同出席,後宮中風光無限的懿貴妃非得恩上特準,不敢造次於人前。唯有家宴之上,尚呀呀學語的載淳親昵地依偎著皇後,皇後慈愛地喂他輔食與小粥,有時昵昵喃喃地喊皇額娘,皇後便會撫著載淳的頭,“叫皇阿瑪”,載淳也會聽話地跟著學“皇阿瑪”,家宴之上,懿貴妃也會精心裝扮一番,隻要不越製超了正宮娘娘,其他的這種難得的機會,她亦會在鈿胎上插下珠釵絨花,身著亮粉緞底折枝牡丹袍地常服。其他的妃與貴人不會為爭一時之豔而冒險出風頭,多半隻穿些暗紋袍子,隻不叫宮人比下去尚好。頭麵生得好看新鮮的愈得低調些,東宮娘娘端莊大氣,懿貴妃美豔華麗,亦深得帝寵,其餘妃嬪自覺斂了自家兒光華,安心度日,一切聽天由命。載淳也瞧著長成小男子漢了,聽說他調皮得很,皇後護著他,誰也由著他,皇上也慣他慣得厲害,載淳把夜尿撒在交泰殿上的龍床了,皇上與皇後還哈哈笑,皇後還說“這載淳畫的版圖日後都是咱們大清的”。已經五歲的載淳也從未正眼瞧過懿貴妃,她想他了,隻有皇後傳她時,她才能草草地瞧瞧他,“皇長子,懿娘娘瞧瞧你長高沒有?”載淳隻會應付地笑一笑便自個兒躲開玩兒去,懿貴妃隻要看見小載淳的笑臉便心花怒放,會情不自禁地想伸手去摸摸他。鄂嬤嬤便會站出來冷冰冰地攔住懿貴妃,“娘娘請自重,皇後有令,請娘娘不要打擾皇長子學習。”蘭長多想靠近載淳一些,那個可愛的俊娃娃是她十月懷胎所生,他們近在咫尺,卻等級分明,他是小主子,她無法告訴天下人,他是她兒子,嫡母大於天,他如今是皇後的兒子,他是嫡皇長子,才無人有權不尊他,每一次見載淳,都如鴉片一樣令人疼令人愛又戒不去這血肉親情。載淳是懿貴妃心中唯一的痛苦,愛過的男人會背叛,那是宿命,自己的兒子會有知道自己生母的那一天麼,能彌補這份心酸的隻有小安子,懿貴妃甚至把小安子當個孩子疼,小安子也生得俊美,乖巧柔媚,危急關心,舍命救主,小安子也長大了,眾人都將他與西主子的關係傳得神乎其神,小安子太乖巧了,又總給她意料之外的驚喜,她說深宮無聊,他便能從內務府“變”出一堆胭脂水粉,造型奇特,五光十色;她說政事繁瑣,他便跑進跑出為她張羅戲目排憂解難。她對小安子不知從何時起竟沒了脾氣,隻外頭傳的那些,多麼肮髒的內心便瞧得出多麼肮髒的門道,她固然寵溺小安子,隻若傳聞太囂,她亦得提醒提醒他。這麼說卻難說明白,她不知能不能幹幹淨淨說個“否”字,然而承認那些子虛烏有的傳言,未免代價太大。

載淳直至先皇駕崩,才知懿貴妃是自己的生母,然而在他以目中,並未改變什麼,皇後仍然是撫育他成長的嫡母,懿貴妃仍然是那個行為舉止怪異的懿娘娘。即便經過那些殊死鬥爭,懿貴妃斬除政敵,拉攏皇後,得以與母後皇太後並尊列為聖母皇太後,載淳唯一的改變隻是學會了那聲冷冷的“額娘”。逐漸懂事的載淳因鄂嬤嬤的克薄慢慢疏遠了嫡母,西主子終於有機會親近他,母子間血濃於水的骨肉親情已快呈萌芽之態,卻因這挑撥離間之計又多了重重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