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姑姑看了看,挑得最起勁兒的便是官賈大家出身的兩位嫡千金白琦珊與杜舒雲,兩位小主在家中互為姑姊妹,二人兄長均娶對方家族女兒,這兩位小主既識貨亦處處愛攀個高低。
“珊姐姐,我平日用娘娘賜的皂兒淨一淨臉麵與身子已覺足夠,那烏發膏甚名貴,裏頭尚有和碩格格陪嫁所賜長白山人參,隻給顧姐姐另配了一小支,我平日頭發亦欠黛華,隻看別的配方的洗發膏子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我卻真不用,隻姐姐所選螺黛可借妹妹一用?”杜舒雲繞了一大圈兒,其實是想要白琦珊選的那枚螺黛。
白琦珊本身眉形如柳,唯略淡了些顏色,便一眼相中這青雲玄硯的螺黛,此黛由青黛煎溢過石灰浮頭然再澄清日四至五次,泡融七八日,再以生絹濾糊至無可再有粉出為止,最後加入波斯特產黃金果油以及冰片製成,成黛以香料盒密封薰製散發奇異香氣,螺子黛名貴異常,向來由波斯獨產,內務府亦經由波斯商人宮外采買,粒值十金。
剛姑姑走了兩步上前,“二位小主,如今螺子黛製法愈加講究,波斯使者亦無貢來,宮中所用,皆為民間采辦,聽聞波斯國年年改進製法,煎製提澄之精細更甚往年,還將成黛以密黛之法增其奇香,用於描眉,亦靛亦青又似玄墨,加少許臘油調製成膏狀,以小牛嫩角所製‘偽筆’沿眼緣描畫可增加雙瞳之采,令之如剪。”
“雲妹妹,你我二人已為姑姊,日後亦同侍一夫,還見外什麼呐,剛姑姑所說的‘偽筆’我隻略耳聞過,不知世間有何物能兼柔且韌還有堅硬之度,不若如此,如何用以描畫眼緣?”
“珊姐姐,剛姑姑方才所說的‘小牛嫩角’實乃民間女子因難有門道購那螺子黛而想出來的替補之法,小牛嫩角所製偽筆初購之時尚較柔韌,用不出數月,便會硬了,所描之眉,則硬澀失了當初的崆峒之衷。”
“那卻如何才好?便是再購偽筆,仍舊隻能使用數月,這麼個殺生法隻為描眉繪目,豈非得不償失?”
“珊姐姐好柔的心腸,妹妹尚未曾想到那一層麵,隻若描眉,螺黛形若折扇,又小巧如掌丘,描用那端削得薄如蟬翼的邊緣一根一根地細細畫來,亦仿若渾然天成,姐姐說是也不是?”杜舒雲與白珊琦都曉得這螺黛是難得一見的好物,誰也舍它不得。
剛姑姑取了一個扇形琺琅瓷描金盒子,“兩位小主出身秦晉締聯之家,亦屬親戚了,螺子黛少有,姑姑也隻見過幾回,兩位小主都生了花容月貌,以黛子增色定美賽絳仙,此番功夫都融在了手心兒裏,豈不沒趣兒?”
白琦珊亦麵露幾分愧色,將螺黛遞給剛姑姑,“珊兒令姑姑見笑了,竟盒子也落下了。”
剛姑姑將螺子黛放入彩瓷搪盒中,“奴婢不敢逾越,隻想勸二位小主再多選選,總還有合心意的,此黛子存於瓷盒之中,可放三五年不壞,兩位小主各取所需,以螺黛邊緣描蛾眉,隻若畫得緣鈍了,削下來的碎黛加臘汁兌開,增瞳之采,豈不雙全其美?姊妹之間,哪有飛燕合德之分,姑姑盼小主都能早日得獲龍澤。”
杜舒雲聽剛姑姑言語之間,進退得宜,必定熟知深宮之中大情小秩,馬屁精的模樣便媚上了臉來,“剛姑姑,舒雲與姐姐遠道而來,不通人情亦不曉事理,隻願有個好姑姑帶我們姐妹一程。”杜舒雲悄悄地在剛姑姑耳旁低語,“若借姑姑吉言,得遇聖恩,族中長輩,都乃知恩圖報之人。”
剛姑姑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低福了腰,“小主哪裏的話,此乃奴婢天職。”
白琦珊忙扶起了剛姑姑,“姑姑切莫與我杜白姊妹講禮過甚,我二人初來乍到,規矩不周之處多虧姑姑指點寬容。”白琦珊拿了封信函給剛姑姑,“姑姑請收下,此乃琦珊家長一番心意,琦珊淺見陋聞,請姑姑指教。”
剛姑姑將信函藏入袖內荷包,笑與她二人說道:“兩位小主之意,奴婢知道,小主請隨奴婢來。”
白琦珊與杜舒雲同住一間,兩人隨剛姑姑進了屋子。
“兩位小主方才似乎都覺以螺黛描眉眼皇上會喜歡?”
“難道不是麼?上次方禦醫尚指出琦珊瞳欠華采,除了以螺黛增色,哪裏還有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