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夕之日,紫禁城為這一年之中最盛大的節日也將自個兒紅豔豔地裹了個遍。宮役早已將前幾日的積雪掃成了堆兒,一垛垛地立在道路邊。太監宮女們鋪紅地毯的,掛宮燈的,給宮匾紮紅氣球兒的,好生忙活。
米足總忍不住走出冷清清的北五大院,探出半邊身子在門口看一看,小壽子突然人間蒸發了似的,之前日日粘著她,如今人影也瞧不著了。
“米足,你這總在盼什麼在哪?宮裏賞賜都派好幾日了,你怎還不換上?過會出去掃雪你穿一身舊衣裳,主子若瞧見了,新的一年觸什麼黴頭都製賴定是你這丫頭的緣故呐。”這些日子,米足盡心盡力照料佟姑姑,叫人驚喜的是佟姑姑既會讀書亦會寫字,在宮外長大的佟姑姑也上過些日子的學,米足足不出戶又撿了個好老師。
“米足,你過會從北五門外的廊子東盡頭一直掃到萬春亭去,姑姑的活非得指望你來作了。”
“佟姑姑作什麼這樣見外,隻願姑姑到了春暖花開之時,多走動走動,早日康複才好。”米足扶佟姑姑躺下,在屋子裏點了盆柴炭,便拿了掃帚去掃雪了。
米足換上了宮裏每人賞賜一套的新春宮服。洋紅色的棉布作的右衽(扣扣子的地方)重襟(胸前交叉的樣式)短馬甲,淺棗紅的上衣與寬褲子,前後都垂有小單裙,就是一塊兒遮羞布,與民間富家千金穿的秀禾服中的裙皇樣式類似卻是兩個等級。
宮女的新裝與主子沒的比,夾棉用的是主子用過的舊棉與內務府存放的成色次等棉混打鋪的。鑲用的皮料也是各宮主子賞的,花的白的灰的咖的都可能有,米足的福氣在於兩個姑姑都對她好,榮姑姑與佟姑姑分了她好些灰鼠皮。米足挑些顏色一致的鑲在領口、襟前與袖口,整個身子才暖起來,米足讀書之餘也看看佟姑姑做針線活兒,佟姑姑把主子派下來的碎毛料左一塊右一塊兒縫起來作了一件小小的披風,搭在背心上,就不用擔心坐時冷了。在天寒地凍的日子裏,怎麼幹活兒也冷得手疼腳疼耳朵疼。米足一麵清掃積雪,一麵想著小壽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一百兩銀子連欠條也沒寫就不要啦,就是作了幾個菜他吃。也沒那樣值錢呐,米足掃了一路的雪,卻滿腦子都是小壽子,待她掃到離萬春亭還有幾步路時,便聽到太監一聲喊道:“皇上駕到——”。
內務府的秀女早早地換上看各自的新裝,東秀女一列,西秀女一列,中間不記名秀女兩列。載淳一身威風的紅緞滿繡十二章紋鑲八寶祥雲坐正龍數條吉服加身,龍靴乃玄色漳絨精製而成,頭戴金龍頂珠紅纓(正紅蠶絲,清朝皇帝帽子特用裝飾)熏貂(貂皮中最上等品)圍造冬吉冠(頂部金龍頂珠),衣緣各處紫貂鑲嵌。(十二章紋,十二種圖案象征著最高統治者的權力,日,月,山,星辰,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黻,?)
當載淳威風凜凜地踏下龍輦,米足正在萬春亭處行跪拜之禮,聽到皇上駕到,米足原以為能看到小壽子,匆匆跑去望了一眼,小福子是矮胖身形,大歡除了胖還是胖,小祿子那幾個也不像,唯有皇上看上去有點像,米足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忙跪在看尚未清掃的那塊雪地裏。
載淳正想跑過去叫米足起來,想了想,這一身的龍袍實在不便,載淳拍一拍小祿子,“瞧見雪地裏那姑娘沒?說朕免了她的禮,叫她繼續幹自個兒的活兒去。”
載淳一頭紮進了內務府,元欣一直偷偷觀察這載淳,心中竊喜,“皇上好英俊,而且好寬愛下人。”
榮玉兒捏看元欣一把,“發情了你,寬愛個屁,他怎麼不寬愛寬愛我哥哥。”
載淳隨意看了看西宮娘娘給他挑的“天仙們”,轉了一圈走到榮玉兒身邊,壓低了聲量,“姑姑還是別惦記你那哥哥了。朕比他該有多的罷。”載淳邪魅的笑容叫榮玉兒恨得牙根子癢癢。
一旁的元欣卻真心癡癡地陷入了愛河,不曾想,皇上竟如此風趣且麵比冠玉,眼挑似桃臥。瞧著榮玉兒身後的元欣瞧著自己的眼神,載淳飛霞掃麵,未曾有哪個陌生姑娘這麼盯著他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