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話音剛落地,落後的姐妹急急忙忙抓起肉條和菜刀便開始沒章沒法兒的剁了起來。西主子瞧著曼兒那丫頭肚皮也要笑破。
曼兒一看便是家中嬌生過頭了的,隻搶了塊豬背肉,然後放在案子上東砍幾刀西砍幾刀,那肉囂張地聳了聳膘,便懶洋洋地不搭理他,曼兒急沒法子,又把肉翻個麵,再橫豎砍上幾刀,還是沒結果,她也不好意思了,偷偷拉了拉月姐姐小聲嘟囔幾句:“月姐姐,這肉是石頭投胎不成,太難砍了!”
月兒是快出閣的格格,廚藝女紅略通,今個兒回頭看了看曼兒,月兒“噗”地笑岔氣,“這糊塗曼兒,你刀都拿反了,拿個刀背你剁到明兒早去那肉也不搭理你呐,再者,那豬背肉皮糙厚,本來就弄不好,誰拿那個作餡子快去挑塊肉質嫩的,重新來。”
“喔...喔...”曼格格經月姐姐一指點忙跑到小福子跟前,“福公公,快幫本格格挑塊嫩的!”
小福子瞧曼格格趾高氣揚的模樣心裏也笑她剛才的狼狽模樣,“格格,這邊沒有好剁的肉條兒了,格格呆會子剁菜時隻多使些力氣兒,包些素的,估摸著也有好成績。”
曼兒瞅了瞅小福子,“難不成獨我那樣好運氣兒,選了那最難剁的?”
小福子嗬嗬地應著,“那奴才也不清楚,其他格格沒問奴才,估摸著拿去的肉條夠作餡兒了。”
“你……”曼兒知道自己不得理,不好再辯什麼,便自個兒回了頭坐到案子旁邊一臉地不快活。曼兒的額娘華明長公主(道光皇帝最寵愛的公主,清朝格格招婿後要與夫婿分居,由乳母單獨照顧,思念夫君孩子還得通過乳母。若遇無良乳母從中作梗,可能導致夫妻分離,格格鬱鬱而終。)見了此況,便問曼兒怎麼不樂意了,曼兒坐在席上自顧自地夾了一顆紅紅的蝦仁兒吃,告訴額娘小福子不願給她選剁好的肉條。
西主子在一旁聽到便勸曼兒,“小福子不比了額娘,凡事可依了你的心意,你跟他撒小氣兒有何用,又過了一年了,曼丫頭也是大姑娘了,華明格格雖疼你,你也要上心兒學學女兒家的手藝,來日嫁人了,再哪裏找人撐腰去?”
曼兒從小一句重話也未聽過,西主子這話在曼兒聽來無疑是斥她,一張小嘴癟的愈是高了,大大的眼睛裏立馬噙了兩條“亮晶晶”。華明格格尷尬極了,一頭是高高在上的西主子,一頭是先天不足的寶貝曼兒,在駙馬府裏衣食無憂長大的曼兒從小叫華明格格捧在手心兒裏哄著長大的,一身的嬌公主習氣,雖格格專為她聘了老師教詩書禮儀,可府裏的媽子丫頭從來是順了曼格格的意,仆役也不敢不順從曼格格,華明格格額附對曼兒更是百依百順,皆因曼兒先天不足,陽壽短於常人,從來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飛了,近年心疾好不容易才逐漸有好轉現象,西主子召華明格格攜眷進宮時,華明便心裏打鼓。這種歡騰熱鬧的場合,曼兒如何受得住。哪知世事就是這樣好的不靈壞的靈,娘娘本好意勸解幾句倒令曼兒愈怕了。不知在西主子跟前做錯了什麼,娘娘會不會責怪於她。
載淳抬頭一看,“曼兒妹妹作什麼哭了!多好的日子,受了什麼委屈,告訴皇兄聽聽。”
曼兒沒忍住眨巴了一下,淚兒便落了下來,“哪裏敢說什麼委屈,又不是道光爺在的時候,曼兒這樣沒規矩的丫頭哪裏都不叫人待見的,額娘自打生了我這麼個累贅,誰的臉色也得看幾分,什麼好不好的,真心還是假意曼兒自然是會分!”
載淳想起了一直刻薄自己的鄂嬤嬤,竟有同病相憐之感,“曼兒妹妹,有父母疼愛,何必在乎他人因何順你?”
西主子臉色鐵青,沒忍住那火氣兒,一把拍下桌子,“你還曉得這是宮裏!皇上的近侍豈能有你這丫頭呼來喝去!”
“原來是小福子招了你,曼兒妹妹,額娘沒有責你之意,皇家格格額娘疼且來不及,說你兩句怕你日後成家了,阿瑪額娘都護不著你時吃了虧的。咱們家的格格都是金枝玉葉來的,平日連見麵兒的機會都少,今日曼兒給皇兄個麵子恕了小福子如何。”
華明格格連忙起身跪下磕頭,聲聲見紅,“謝皇上和娘娘開恩,曼兒先天不足,便是成日地叫人順她的意,她亦陽壽有損,華明隻有她一個,非有意嬌縱了她教她冒犯娘娘呐……!”華明格格泣不成聲地跪伏在地。
西主子擺一擺寬闊的彩鑲袖子,“罷了罷了,哀家怎會與小丫頭真計較了,華明你夫婦二人近年憔悴了許多,原為這般緣故,哀家瞧曼丫頭素日活潑開朗,全也不像哪裏不足,想來話雖重些兒,理兒到底是為了你們的,不曾想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