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丫頭們叫進來罷,上次來你可允了哀家琢磨個別的“髻”頂替了這鈿帽,怎的,今日哪裏躲懶兒去了,哀家不問你也不作主回個話來。”
榮玉兒福了腰身,“娘娘別冤了奴才才好,這日子都畫那吉服樣兒在,有一丁點兒空奴才便琢磨哪樣的髻娘娘最會歡喜,那吉服冊下的小冊畫了十幾種髻形哩。”
“那新麵孔的小丫頭,方才說是如意館來送畫兒的?”
巴顏米足從一排站整齊的丫頭中往前邁了一步,淺福腰身,“回稟娘娘,奴才正是,今日初派上職,恐有不周,娘娘有量海涵,米足定努力上進,早日令娘娘滿意。”
西主子瞧著米足似哪裏見過,卻又不記得究竟是何時何處。“你是第一次來長春宮?”
“奴才原在李佳媽媽名下受過幾天調教,資質太差,沒福氣伺候娘娘,去了北五雜役,從頭學藝。”
“這樣,”西主子難怪瞧她眼熟,“榮丫頭說的小冊該是你如意館的差事兒罷,取給哀家瞧瞧。”
“奴才遵旨。”米足輕輕取了小冊子遞給西主子,“娘娘吩咐的‘新髻樣’師傅畫了好多種形狀,隻獨材料尚未定下,青絨光澤不夠,玄緞色澤極好卻太輕不知如何能如墨絲那般載住珠釵首飾,望娘娘拿個主意。”
榮玉兒在米足後頭扯了一把米足的衣袖,“這種事兒還問娘娘,你師傅腦袋裏裝的豬腸子不成。”
“榮丫頭,你可曉得自個兒‘夜叉星’的名號?她問便問了,你說她作什麼,她有你的機敏能幹…”西主子用絹兒掩了掩麵,玉指上套著長長的嵌五彩雜寶鏤空金甲套兒。“人家丫頭生得如此水靈,再有你聰明能幹,那小安子看上她了可怎麼好的。”
米足被娘娘的話騷得滿麵通紅,又不敢反駁什麼,隻有榮玉兒氣得噘了嘴了,“娘娘生了顆偏心眼兒,奴才為娘娘分憂,娘娘還打趣兒奴才,小丫頭漂亮就招娘娘疼些,那奴才可不依了,今年個兒萬壽月您可要恩外多賞些脂粉奴婢們了。”
西主子將榮姑姑額頭一點,“討起賞來,你認個第二,看誰敢稱那第一。”
榮玉兒笑嘻嘻痞起來的樣子竟與小安子有幾分相似,“嘻嘻嘻嘻…娘娘,您隻說哪個萬壽能湊齊了雙十十月初十的?借娘娘的鴻福,奴才幾個到時肯定樂傻了,多抹幾層不為了遮遮猴屁股臉蛋兒麼,難不成娘娘想瞧咱們齊演個‘美猴王橫空出世’不成,才說那米足丫頭,最好臉紅了,什麼喜事兒不喜的事兒她都能紅比那猴屁股,到時封她個‘美猴王’,咱們演她的猴毛兒跟班兒,哪個不演的,叫他北五刷馬桶去!”榮玉兒嘻嘻的笑著。
西主子端了端身架兒,“瞧你,還給罰出了樂子似的,幾年了還記得,有那腦子不想想正經差事兒,趁萬壽月前把髻樣定好作個東西出來,隻作出來好看,哀家少不了你的賞,隻若你胡亂作那歪七扭八怪模樣玩意想應付哀家,哀家可有法子叫你‘自食其果’。”
榮玉兒半跪福下“是!大王有令,小的領旨!”
“去你的,誰是你大王。”西主子嗬嗬地笑著,“早些去拆了罷,誰曉過會子又拿個什麼妖精比我。”
榮玉兒揣著安德海給她的“信”,如同懷抱一顆炸藥包,厚厚的一疊,心裏隻想著快些去拆了,娘娘說什麼她也沒走腦子便應了。小丫頭米足在榮姑姑手下做過一陣雜役,師徒有些感情,米足是安德海領去北五,準確的說是“騙”去北五的,不過這憨丫頭至今不曉得,西主子乏了,擺了擺胳膊,“今兒個嘻哈哈地累得也快些,都退下罷。”
眾人向西主子請了早安便各自退回原處,榮玉兒一出長春宮門便迫不及待地拆了安德海的信,原以為安德海會有什麼特殊的方式留很多話給她,結果拆開一看,裏麵竟全是銀票,難怪馬賽花一見著她就咬牙切齒,還說什麼誰吞了誰的財產。想來安德海知道榮玉兒不識字,不願旁人讀他的遺言,斷章取義再亂嚼舌根,毀了榮丫頭的清譽。榮玉兒雖不識字但錢還是認得的,安德海把自己全部的身家在去山東之前賣了個幹淨,似乎那時他就打定了主意不想苟活於世。每張銀票的落款處還赫然寫著榮玉兒的大名,榮玉兒看著這一摞摞安德海用性命賺來的的身家,淚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心中的酸楚叫她站不穩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