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足一天一夜沒有合眼,又經曆這大喜大悲,整個人都仿佛被抽空了,才走了兩步,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榮玉兒嚇得一聲尖叫,“米足!”
榮玉兒放下手中髻樣,抱起米足朝宮中的醫院方向跑去,跑到館外正巧碰見載淳,載淳自從米足離開後,覺得心裏好疼,米足既不讓他解釋,也不怪他騙了她,那為什麼緣分就盡了呢。載淳情不自禁流下兩行清淚,米足不愛他麼?他一廂情願?
“皇上!皇上!快救救米足啊!”遠方傳來榮姑姑的呼救聲,榮姑姑橫抱著米足,載淳連忙抹幹淨淚水,朝榮玉兒跑來的方向疾步跑去。他迅速接下米足,抱著她朝禦醫院方向跑去。
不一會兒,皇上抱著米足到了禦醫院,榮玉兒緊跟其後,太醫們齊齊圍了過來,昨夜值班的周太醫指著米足,“這丫頭昨晚不還好好地,今兒怎這般憔悴臉色?”
“周太醫?她昨晚來過?”皇上與榮姑姑異口同聲地問道。
“額?應該沒錯兒的。她臉上的藥還是老臣貼的呐。”
“她的臉怎麼回事兒?”載淳抓著周太醫就像餓貓抓住了老鼠。
“老臣沒問呐,隻從傷勢來瞧,定是挨了掌錮,那位印兒也是人撓的哪。”
“我就說是給人打的,沒用的死丫頭還不承認!”榮玉兒心疼地望著米足,“可憐的孩子,也不知是哪兒不好,太醫您發發善心給她瞧瞧罷。”
“這孩子是什麼時候暈的?”一位太醫切上了米足的脈,“脈象弦細,按之細小如線,起落明顯,端直雨長,按然指下,如按琴弦,丫頭麵色古暗,蒼白,以此斷來,應是氣血兩虛,婦人妊血量大之症,因冷熱刺激,思念過重致血耗而遇此症。”
“那要不要緊?如何調理?”
“倒不算什麼了不得之症,隻要悉心調理,自然恢複。”
“可是,米足隻是一個學徒,以她的地位而言,誰能照料她?”榮姑姑心中焦急,卻許多事輪不到她作主,何況,米足是如意館的學徒,榮玉兒的管轄範圍隻在內務府下層的服作局之內。
“從現在起,她不是如意館的學徒了,我隻怕她不適應後宮的爾虞我詐,讓她去園子清淨清淨。”載淳看著米足蒼白虛弱的樣子,心中竟升起一種強烈的恐懼,米足是載淳對自由的向往。米足甚至不懂“皇上為何鍾情於她。”她也怎麼也不會明白,載淳的尊貴使他受到了多少刺骨穿髓的孤獨和寂寞,這固若金湯的牢籠,從出生那一刻就注定與他形影不離。人們醒來為了迎接第二日的朝陽,載淳卻沒有清醒與沉睡之分別,渾渾噩噩地接受金光的洗禮。載淳費了太大的力氣才為自己鑿穿一個能看見陽光的小孔,所以他願意不分晝夜地趴在這縷真正的陽光旁邊,每個時刻都是真實的享受。
“皇上,那您如何安頓米足?皇上尚未大婚,恐怕給不了米足名分。”榮姑姑昨夜與米足暢談一夜,發現她其實內心很保守。
“她,很在乎名分?”載淳對米足的感情恐怕簡單過了頭,旁人看來載淳與生俱來的帝王的優越感自然淩駕於任何感情之上,養育之恩情,生育之親情,青春純情,恩義之情,其實他的確很認真地對待自己的感情,可現實回報給他的的確太少太少了,顯得他格外不近人情,即使自己已經全身心付出,有時反而很滑稽,甚至,做作。
載淳心裏住著最真實的小壽子,一個百無禁忌的小太監,對他而言,是付出時的百無禁忌,可以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行使時也不用顧及身份等級。可在他人眼中,大概認定皇上高高在上的給予是恩賜,米足好像幾乎快接觸到他內心的孤寂了,可她實在沒有載淳想象中那樣堅強,也許米足明白載淳想要的是什麼,但她更明白自己給不了他想要的。她真的很普通,一個普通的女子,可以接受一個普通男子的不完美,過平凡簡單,有喜有悲的生活。那個男子可以是小壽子,或者是素未謀麵的未婚夫,對米足而言,都是圓滿的結局。可它若是世間最尊貴的男子,米足似乎瞬間就成了一粒塵埃,不配沾惹他一縷一毫。或者,為了沾惹他的尊貴,作一粒塵埃,要麼,硌得他疼;要麼徹底不妨礙他。已經對這樣的他動了情,又要如何收回去?這兩點,都必須以付出人格與尊嚴為代價,相忘於江湖,也許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