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米足忘記一切的幸運,載淳卻全然不知如何衝刷這回憶,曾經的載淳是那樣飄然俊美,風趣幽默,他走至何處,微微淺笑便融卻上至婦人啊嫂下至秀女宮淑之威義冰冷,他插科打諢也令眾人開懷無比,漸漸成人亦現男兒擔當,本以為大清振興指日可待泉眷之殷期盼甚大於滿朝文武,很多人都以為小皇帝長大了,大清的好日子終於盼了個好開頭來。
世事太難料,一夜之間風雲驟變,皇上出了趟宮,便心性大變,原本漸漸有起色的學業好不容易令同治擺脫了“頑劣厭學”的名聲,已稍斬露才華的少年令宗族人心大定,兩宮太後簾之意愈發明朗。秀女之中,對其身心仰霧者亦不在少數。朝臣漸漸嗅到了朝陽升起的方向,謀殺權監安德時的果敢與魄力令朝野震驚,亦令人不禁想起聖祖少年智擒鼇拜及勇伐餘黨之氣魄,這樣一個背負著民族的希望的載淳這樣一個承載了家國命運的皇帝卻沒有通過上蒼的考驗,難逃生死情劫,在他付出至值至純的愛戀時蒼天與他來了個天大的玩笑,那一聲慘烈馬鳴帶走了他的精神支柱,他沒有勇氣用往日那個孤獨脆弱的靈魂去扛下這些布翼,更沒有勇氣再回到那副傀儡之軀不情不願地被人倫道德和社稷之重夾來夾去,明明他已經懂得了自由的味道,開始感受到一股堅挺的力量在支撐他告訴他,“小壽子,你最棒!”
現在,他還能依靠什麼?回到那個有藍天廣闊無垠,有荷塘碧波蕩漾,有米足音容笑貌的世界…大概隻有酒,這澄淨芬芳的神仙玉液,可以帶他回到那個有美好回憶的天地,片刻,也比渾渾噩噩的清醒,要幸福。
長春宮的忙碌令西主子至今乃未查載淳的異樣,每日連空氣的味道都彌漫著考究的長春宮在奴才的用心打理下愈是精致的震懾人之心魂。尚未親政的皇上每日保持個半日的清醒,拖著一副似壓了一座五指山的疲倦身軀到養心殿上打打瞌睡,抑或呆若木雞地望著遠方某處,有時會無故流下兩行清淚,有時又會心一笑,全無當初欲大展拳腳之龍虎之態,宮中並無什麼不好之事發生,皇上此態,坐在他身後,以簾相隔的兩宮渾然不知,朝中大臣反倒看得清楚明白。
這一日,載淳踩著冗沉的步伐來到正殿,一切如往常,接受群君的朝拜,然後載淳木木的想起了自已的心事,他隻想,還要坐多久可以下朝,寢間的酒今兒個備足沒有,一個嗬欠不爭氣地襲來,西主子一臉的窘迫,兩宮正與朝臣商議皇後的人選,阿魯特氏己然略占上風,西主子正欲提議讓載淳自已作個主張,皇上卻僅以一個大大的哈欠堵住了西主子要說的話,東太後見狀忙為皇上圓場,“皇上昨夜定是批閱奏章而致睡眠不足,選後之事暫緩緩罷,近日可有民生要聞來奏鳴?”
“娘娘,怒老臣鬥膽,近日我大清捷報頻頻,百姓生計亦略見起氣色,皇宮上下亦現一片祥和之態,老臣不懂,皇上每日憂愁是所為何事?”
“嗯?是啊是啊…”大臣之間不禁議論紛紛起來,各人都憋了一肚子疑問,一個人怎說變就變鳴,兩宮不關心關心皇上現狀,還總為皇後人選爭執不休。
“既然朕在此處如此多餘,不如今日退朝罷了,各位大臣有事便奏,無事各自打道回府,朕雖非一代明君,但亦知有些事爭來掙去,毫無意義,各位精力充沛,願意繼續唇槍戰自便罷,朕要養足精神應對國難家仇了,朕便下朝歇去,什麼誰是皇後的人選,這種內容的早朝再莫擾朕,你們爭好,再知會朕一聲便可!”載淳從龍椅上一躍而起,兩宮為各自利益爭鬥不休,一幫愚臣不多加勸阻還跟在裏頭起哄,這種早朝不僅無聊透頂,簡直是浪費他的青春,“你們繼續,朕要回去睡覺了。”載淳比了個請的手勢,遞過一個早已不耐煩的眼神,大步流星地踏出正殿。
“哼!裝什麼老資格,朕喝醉的時候都比他們明白,什麼三代忠君,都是白吃俸響的飯桶!”
載淳也許不知,小福子怕他喝壞了身子,再每罐酒裏都偷偷兌了梨汁兒,因此,他越喝越清醒,除了睡眠沉些,他心裏的苦水怎麼倒也倒不出來。載淳又喝了幾大罐酒,暈乎乎地睡在了龍床上,恍惚之間,全是往日那些有笑有淚的回憶片段,總在快接摸到那幸福的時候會想起來那一聲馬嘶鳴,令他頭疼欲裂。
西主子發現載淳的異樣撇下朝臣追到了養心殿寢間,被痛苦折磨地不成人形的載淳跪在龍床之上,捂著幾乎要炸裂的腦袋淚酒滿麵,養心殿清冷的石磚上四處滾落著大大小小的酒罐,他發出無奈的嘶嚎之聲,西主子的心簡直比被刀紋還疼,從來將隱藏情緒作為最得意的政治能耐之一的西主子見到此狀根本就無法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在麵對載淳消失的事時總顯得毫無收控能力,西主子哭到嘴唇都幾近顫抖。“他....他這樣...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