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初試馭劍術 巧破百毒掌(1 / 3)

白雲飛不答話,隻是淡淡一笑,點點頭,帶著馬君武越山向李青鸞養息處所奔去。

馬君武自知輕功和人家相差很遠,因而一開始就全力施展,他吃了雪參果後,不但病體完全複元,而且精神較未病前健旺,夜色中急步如飛,快若流星。

白雲飛卻是若無其事一般,青衣微飄,步履輕逸,不快不慢地始終和他聯袂並進,兩個人奔走一陣,天色已是大亮,東方天際,彩雲絢爛,太陽已快出了。

馬君武一麵緊追,一麵打量形勢,覺得當前山勢地貌,甚是熟悉,及至爬上了前麵一座山峰,才認出是先前和李青鸞相會的幽穀。

幽穀中景物依然,仍然盛開著五彩繽紛的山花,潺潺流水,青青芳草,鬆幹伸空,藤蘿飄垂。兩個人下了崖壁,隻見玄玉橫擋在石洞入口,一見白雲飛和馬君武到來,似是已知護守李青鸞的任務已完,長鳴一聲,振翼而去。

馬君武急搶兩步,衝入石洞,見李青鸞靠壁而坐,頭發散亂,臉色憔淬,但卻瞪著一雙大眼,想什麼心事,一見馬君武到來,淒惋一笑,道:“武哥哥,我知道你的朋友一定會對你說,所以我很安心地坐在洞中等你。”

馬君武心中十分感動,忘記了身後邊還有位多情多義的白雲飛,跑過去蹲下身子,拉李青鸞一隻手,拂著她散亂的秀發,問道:“你的傷好了嗎?”

李青鸞搖搖頭,道:“我被那和尚掌力震昏後什麼都不知道了,好像是曹雄救了我,不曉得為什麼,我清醒後,曹雄不見了,卻是你的好朋友守在我的身邊。我吐了很多血,要不是你朋友給我一粒藥吃,我恐怕就永遠看不到你了。”說完,眼光中露出無限感激,望著站在馬君武身後的白雲飛。

馬君武聽得心中甚是難過,黯然又道:“你現在可覺得好些嗎?”

李青鸞還未答話,白雲飛已搶先接道:“她傷得不輕,雖然眼了我的八寶續命丹,也不是一兩天內可以複元,依我檢查她的傷勢情形來看,內腑被震傷。她武功已有很好基礎,筋骨既然未被打斷,似是不應傷得這樣沉重,必是她在受人襲擊時,忘記運功抵拒,在全然無備下,受人一擊而倒,因而才震傷內腑。”

馬君武已知白雲飛武學淵博,高不可測,決非信口開河,聽完幾句話,心中更是焦急,當下未加思索,衝口而出,問道:“姊姊,這麼說來,我師妹的傷是很危險了?”

白雲飛雖已聽得馬君武叫過了千百遍姊姊,但都隻有兩人在一起,現下當著李青鸞的麵,不覺臉上一熱,呆了一呆,才笑道:“危險是沒危險,隻是需要較長時間養息。”

李青鸞聽見馬君武叫人家為姊姊,心中甚感奇怪,眼神盯在白雲飛臉上,看了半晌問道:“你不是男人,為什麼要穿男人的衣服?”

白雲飛已露本相,再無顧忌,輕輕把李青鸞抱在懷中,笑道:“穿上男人衣服,在江湖上走動時,方便很多,這些事以後我再告訴你,現在你不要再多說話啦,好好地養息傷勢,到中午時候,我用本身內功助你療治,等你傷勢完全好了,咱們再慢慢地談吧。”

李青鸞點點頭,閉上眼睛就偎在白雲飛懷中睡去。

馬君武呆呆地坐在一側,看著兩個絕世無倫的美女,相互偎在一起,也不知他心裏想到什麼?隻管望著兩人出神。

馬君武緩緩站起身子,步出石洞,他知道自己已麵臨到一次可怕的考驗,爾後幾天中,他必須慎重地控製自己的感情。

他已感覺到,自己正逐漸步入情海邊緣,一不小心,就要跌入茫茫無際、波浪滔滔的情海之中。

他盡量想使自己平靜,但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捧起溪水洗過臉,冷冷的溪水,使他心神清醒了很多,心情慢慢地平靜下來。

三天的時間,很快過去,白雲飛果然以本身真氣替李青鸞療治傷勢。這三天時間中,馬君武日以繼夜地和玄玉守在石洞外麵,他內心有著很深的痛苦,他不敢入到石洞中去,因為一入石洞中必須要和白雲飛見麵,他怕見她那充滿著憂傷的眼光和那淒涼的微笑,以及李青鸞嬌稚的笑容。

他爬上了峭壁峰頂,在一塊大山石上坐下,這塊山石旁,正是當日白雲飛撕碎青衫、初現女裝的地方。

他兩肘放在膝上,雙手支腮,望著天上白雲,呆呆出神。

突然,一個嬌脆而充滿幽傷聲音,起自他身後,說道:“你師妹的傷勢已經完全好了,我也該走了。”

馬君武回頭望去,隻見白雲飛容色憔悴地站在他身旁,馬君武吃了一驚,問道:“姊姊,你怎麼啦?”

白雲飛搖一搖頭,笑著道:“我很好,沒有什麼。”

馬君武正待說話,實聽李青鸞大聲叫道:“武哥哥,原來你跑上峰頂來……”

她一語未完,又看一眼站在馬君武身側的白雲飛,立時叫了一聲:“姊姊,你也在這裏,我找不到你們,心裏快要急死了。”說著話,人也飛一般撲入白雲飛的懷中。

李青鸞抬起頭,拉著白雲飛一隻手,指著斷崖下一溪清流道:“我很多天沒有洗澡了,咱們去洗個澡好不好。”

白雲飛了望四周,人蹤絕跡,想起這幾天用本身真氣幫助李青鸞療傷,也有三四天沒洗澡了,她究未脫少女習性,李青鸞一提,更覺得非要洗澡不可,她看了馬君武一眼,說道:

“你在這裏替我們守望,我和鸞妹妹到穀底山泉邊洗洗澡去。”

馬君武坐在旁邊一直就沒有開口,事實上他很難插得上嘴,既不好勸白雲飛留下,又不好勸她離開,隻有一語不發,但心情卻十分沉重。

及聽得白雲飛答應不走,明知這樣反不如等她決絕而去好些,但不知怎的他皺起的眉頭卻突然一展,連聲答道:“好,好,我替你們守望,你們洗過澡後,招呼我一聲就是。”

馬君武望著兩人背影,心中泛起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不是歡樂,也不是痛苦,給了他無窮的困擾。

一轉臉,突見一個道袍長髯的人,已快速登上峰頂,一則來人輕功極好,身法奇快,再則馬君武心有所思,耳目失靈,待他警覺時,來人已登上峰頂,馬君武生怕來人衝下穀底,立時一個縱躍,迎上去擋住去路,問道:“你是哪裏來的?找什麼人呢?”

那道人大約有五旬左右年齡,方麵大耳,背插長劍,兩睛神光充足,一望即知是一個有著極為精深內功的人,當馬君武橫攔去路,他停住步,兩眼盯住馬君武,一臉肅穆神色,答道:“祁連山這樣大,難道就不許人來嗎?”

馬君武正要答話,突然有人在峰腰喊道:“峰上可是馬君武嗎?”

馬君武聽了一驚,轉臉向下看去,見喊自己的正是三師叔玉真子。

他正想下峰迎接,玉真子已登上峰頂,對那人笑道:“這位就是我以前對你說過的大師兄門下弟子。”

那道人眼光又落在馬君武身上,這一次看得甚是仔細,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回頭對玉真子笑道:“的確是可造之材,大師兄眼光畢竟是比我們高了一籌。”

玉真子微微一笑,對馬君武道:“你還不拜見掌門人領受責罰?”

馬君武聽兩人談話口氣,已知來人是派中掌門師叔通靈道人到了,當下垂手侍立,不待兩人問話,立時把追尋李青鸞的經過以及得白雲飛幫忙,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有很多不便出口的地方都被他隱了起來。

玉真子聽完話,笑道:“你和鸞兒都在這裏,減少了我們一大心事,要不然找到你師父後,還得去找你們。”

馬君武急道:“什麼?我師父還沒有回到饒州去嗎?”

玉真子道:“我和你二師叔到祁連山來,就是專門為尋你師父……”說至此一頓,又道:“你說那個替我療傷的人也在這裏,快些帶我去謝謝人家。”

馬君武怔一下神,笑道:“她和李師妹一起在穀底洗澡。”

玉真子心頭一震,道:“什麼?他和鸞兒在一起洗澡?”

馬君武知師叔心中有了誤會,急道:“她也是個女子,剛才我忘記對兩位師叔說了。”

玉真子一直為白雲飛代她療傷的事耿耿於懷,雖然事非得已,但一個女人,讓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一雙手觸遍她全身要穴,想起來,心中就覺不安,現在聽說白雲飛也是個女人,不覺微微一笑,存在心裏的一點不安登時消失。

三人說話間,李青鸞、白雲飛已洗好澡攀上峰頂,玉真子細看白雲飛換穿女裝後動人至極,說秀美,她似比青鸞還勝三分。她望著白雲飛,白雲飛也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她,兩人互相打量一陣,玉真子心頭不自覺感到了微微一震,隻覺她秀美中,另含蘊一股逼人的高貴氣度,迫得不敢多看,不自主垂目合掌說道:“玉真子承蒙女英雄代療蛇毒,挽救了垂危一命,我這裏拜謝大恩了。”

白雲飛一躬身,還禮笑道:“略效微勞,不敢當謝。”她舉止雖高傲,但卻是那樣自然,使人覺不出她有傲氣淩人之處。

李青鸞見到師父,說不出有多高興,依偎在玉真子身側。

玉真子把她輕輕地拉在麵前,拂拂她還未全幹的秀發,臉色上無限愛惜。

這是一件很奇妙事情,玉真子心裏總覺得李青鸞是自己另一個化身,馬君武在她心目中也變成了當年的玄清道人,三十年來,她曆盡了感情的折磨、痛苦,因而她不願再看到下一代重演恨事,不知不覺間,她把一顆心關注在馬君武和李青鸞身上,希望這一對小兒女能有個圓滿的結局。哪想到半路裏會殺出個白雲飛來,而且人美如花,嬌麗絕代,比起李青鸞尤有過之,這些已經使玉真子大為擔心,但更可怕的,還是她那一身超凡入聖、高不可測的精博武學,天真無邪的李青鸞,實無法和人家競爭情場,看來這件事,勢將又造成一場大恨。

玉真子萬千感慨,齊湧心頭,一時間忘記了置身何處,仰望著無際藍天,呆呆出神。

李青鸞看師父出神模樣,心中甚感奇怪,望了馬君武一眼,正待發問,突聽白雲飛一聲嬌叱,玉腕揚處,兩粒細小如豆的銀丸電射而出,但聽冬冬兩響,四丈外一株枝葉濃密的巨鬆上,跌下來兩個黃衣和尚。通靈道人不自覺臉上一熱,望了白雲飛兩眼,輕輕一聲感歎,玉真子卻從百感交集中清醒過來,才想起還沒有讓李青鸞拜見掌門師伯,微微一笑,對李青鸞道:“快過去給你掌門師伯行禮。”

這兩個和尚,都被白雲飛施展米粒打穴神功,用牟尼珠打中了穴道,從幾丈高鬆樹上摔下來,兩個人都跌得皮破血流,雖然還未摔死,但傷得已是不輕。通靈道人俯身查看,隻見兩粒銀光燦燦的牟尼珠,深嵌在兩僧兩處要穴,連身上衣服,也隨著牟尼珠深陷肉中,心中大為吃驚,暗自忖道:看她年齡不過二十左右,竟身懷這等上乘神功,不覺頓生欽佩之心,抬頭望著白雲飛笑道:“女英雄有此神功,武林難得一見,貧道久聞米粒打穴神功,今天算開了眼界。”

白雲飛笑道:“昆侖三子名震江湖,晚輩這點微末之技,算得什麼?”

通靈道人又道:“這兩個黃衣僧人,想必是大覺寺中和尚,勞請女英雄代為解開兩人傷穴,貧道準備借這兩個和尚帶路以便投帖拜山。”

白雲飛微微一笑,緩步移到兩個和尚身側,纖指連揚,兩粒牟尼珠應手而出。

通靈道人冷眼旁觀,見她手不著實人身,竟用內家功力,把兩粒深嵌在和尚穴道的牟尼珠起了下來,心中更是敬佩之極。

通靈道人看了兩個和尚一眼,問道:“你們兩個可是在大覺寺中出家的?”

兩僧心知不說實話,定要再吃苦頭,剛才糊糊塗塗就被人家用暗器打中穴道,由樹上摔下來,此刻滿身傷痛,更是無力抗拒,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答道:“不錯,道長是什麼人?”

通靈道人笑道:“貧道通靈道人,正要拜訪貴寺方丈,煩請兩位辛苦一趟,替我們帶路吧!”

兩僧久居祁連山中,從未涉足江湖一步,對通靈道人的來曆,竟是茫無所知,聽完話,怔一下神,才答道:“道長既要拜會本寺方丈,貧僧等自是應當帶路。”

通靈道人望著玉真子,笑道:“急不如快,我們現在就去如何?”

玉真子點點頭,望了白雲飛一眼,道:“白姑娘救命大恩,玉真子永銘肺腑,他日如有用我之處,但憑一紙相召,定當舍身以報。”說完,合掌一禮,隨在兩個黃衣和尚身後,向前走去。

馬君武也躬身對白雲飛一禮,低聲道:“我要和兩位師叔一起去大覺寺,探詢師父下落,如果還能活著出來,再麵謝姊姊諸多援手之恩。”說畢,轉過身子大踏步向前追去。

李青鸞嬌婉一笑,轉過臉兒,道:“黛姊姊,我也要去了!咱們再見啦。”

白雲飛嘴角間浮著一抹淒涼的微笑,她似乎沒有聽到馬君武和李青鸞講的什麼,神情木然,呆呆佇立,既未還禮,也未答話,她心中正在思解著一件難題:既不願奪李青鸞所愛,又感到難舍馬君武,情感和理智,交織成無比的痛苦。

足足有一頓飯的時間,通靈道人和馬君武等,早已走得蹤影不見,白雲飛才像剛從夢中醒來一般,眨下眼睛,滾落兩行淚水,匆匆地躍下山穀,從簡單的行李中又取出一件青衫穿好,挽起秀發,戴好儒巾,一聲清嘯,召喚來靈鶴玄玉,縱身跨上鶴背,那靈鶴不待主人吩咐,立時振羽騰空,向北飛去。

且說兩個黃衣和尚,強忍著身上傷痛,帶著通靈道人等向北急奔,翻越過七八座山峰後,已是夕陽西下時分。

玉真子已大感不耐,忍不住問道:“大覺寺究竟在什麼地方,離這裏還有多遠?”

左邊一僧側臉一聲冷笑,遙指西北方一座聳雲高峰,答道:“就在那座高峰上麵。”

玉真子打量當前山勢,正走到一個雙峰夾峙的入口地方,數百丈懸崖峭壁,向兩邊伸延開展,中間是一條兩丈多寬的狹長山穀,看形勢,宛若一隻大鵬鳥張翼橫臥,那高峰就屹立在雙峰的後麵,一眼即可看出,這條狹長山道,是到那高峰的必經之路。

兩個和尚側臉望望昆侖二子,一聲輕微的冷笑,昂首闊步,直入峽穀,馬君武和李青鸞在玉真子的身後一丈左右跟進。

深入峽穀三十丈後,向左轉進,隻見兩側山壁更高,形勢也愈發險惡,昆侖二子緊隨兩憎,亦步亦趨,運勁蓄勢,一點也不敢放鬆。

足有一刻工夫,才出了數百丈長短的險地,幸好尚未遭到敵人襲擊。出了峽穀,景物又是一變,隻見一座排天高峰,巍巍屹立於夜色之中。

高峰前麵是一片數百畝大小草坪,四周峻山環抱,但都不及那高峰雄奇,因為天色已經入夜,隻能大略地看出山勢概貌。

兩個黃衣和尚帶路,穿過那一片草坪,剛剛到達峰下,突聞幾聲呼喝,暗影中已閃出來四個黃袍僧人,右手銅鈸,左手鐵筆,一字排開,攔住去路。

帶路的兩個和尚,一見同伴現身,雙雙一個急縱,躍入四僧隊中。

玉真子拔出背上長劍,一振腕,劍光若虹,直向兩僧背後襲去,她心中明白,如想登山,勢必先得把擋路四僧襲敗,故而一語不發,拔劍就刺。

那四個擋路僧人讓過兩個同門,玉真子已仗劍攻到,隻見四僧右手銅鈸一齊揮動,黃光閃閃,化成了一堵光牆,把玉真子人劍一齊擋住。

玉真子急於想登峰上,長劍變一招“杏花春雨”,劍若暴雨驟落,化一片銀星灑下。

四個僧人銅鈸齊舉,架開玉真子的劍勢後,又各自回攻了一筆,隻見筆影流動,劍氣森森,瞬息之間,已互拆數招。

玉真子搶得主動先機後,劍法愈發勇厲,驀的一招“白雲出岫”,震飛了一個僧人手中的鐵筆。

玉真子一招得手後,接連演出絕學,劍勢若長江大河般綿綿攻上,四個僧人被她一陣疾攻迫落下風,銅鈸鐵筆隻有招架之力,逐漸向後退去。

在玄清道人下落未明之前,玉真子不願傷人,把四僧迫退了一丈遠近後,隨即收住劍勢,喝道:“四位武功已經領教,請代為傳稟貴寺方丈,就說昆侖山金頂峰三清宮昆侖派的掌門人通靈道人和玉真子登山造訪。”

四僧八隻眼,同時打量玉真子及馬君武等一陣,答道:“既是拜山,何以竟先傷了本寺中人。”

通靈道人見四僧對客人毫無禮貌,冷笑一聲,接著道:“你們大覺寺對待客人,就是這等冷漠無禮嗎?貧道自入江湖數十年來,還未受過這等不近人情的待遇,難道你們就認定我們不敢硬闖嗎?”

通靈道人話聲剛落,驀聞峰腰上傳來一聲大笑,道:“什麼人這等大膽,敢來青雲岩下撒野。”隨著送來話聲,一條人影,流星般落下峰來。

通靈道人定神看去,隻見來人是一個五旬左右的和尚,青色僧袍,臉長如驢,手提禪仗,閃電奔來。

四個黃衣僧人對這青衣和尚執禮甚恭,立時閃到兩側,讓開一條路,合掌作禮。

通靈道人見青衣和尚尤為桀傲,更是難捺胸中氣忿,沉下臉,厲聲說道:“昆侖派掌門人通靈道人,要求見貴寺方丈,有事相詢。”

青衣和尚兩道眼光盯住李青鸞望了一陣,突然放下臉,笑道:“失敬,失敬,道長原來是一派門戶宗師,小僧法名一清,掌寺中知客之職,道長既是求見本寺方丈,那就請隨小僧登山吧。”說完,橫捧禪杖,合什一禮。

通靈道人技高人膽大,跟著一清身後,當先向峰上走去,馬君武和李青鸞走中間,玉真子走在最後,四個黃衣僧人各退兩步,讓過五人。

初上一段路,山勢雖險,但還有山徑可循,愈向上走,愈覺奇險,登高三百丈後,山徑已斷,四顧山勢,盡都是皚皚冰雪,寒風似剪,冷氣侵人。

一清帶路,踏冰而上,這地方非有絕好輕功,無法走得,通靈道人、玉真子功力既深,又走慣峭壁懸崖,舉步輕逸,走起來並不費力,馬君武勉強可以走得,李青鸞卻走得吃力了,凝神提氣,直累得粉臉上香汗直滴。

走過一段冰雪,又到了一片鬆林前麵,這片林木甚是濃密,夜暗中看出去,隻覺一片黑黝黝的,不知有多深多寬。

走過鬆林後,又攀登了一段峭壁,才算到了峰頂,這時已經是二更天氣了。

通靈道人打量峰頂形勢,大約有五百畝左右大小,大覺寺就在這峰上,依據著山勢築成。

一清把幾人讓到寺中一所廂房中坐下,接著他陰惻惻地冷笑道:“幾位請在房中稍坐一刻,待我請示過敝寺方丈後,再來回幾位的話。”說罷,轉身出去。

四人足足等了一頓飯時間,仍不見一清轉回來。玉真子等得不耐,幾次要衝出去找寺中方丈理論,但都被通靈道人勸阻下來。

驀然間,三聲鼓響,劃破這絕峰上的沉寂,接著鍾聲悠悠,繞耳不絕,九聲過後,始歸寂然。

鍾鼓鳴過良久,才見知客僧一清匆匆返來,此時,他已放下禪杖,空著兩手進來,態度也較和緩,對通靈道人合什笑道:“敝寺方丈聞得幾位造訪,甚表歡迎,現在覺生殿恭候大架,命貧僧延請幾位入內相見。”

通靈道人回顧玉真子一眼,一起緩緩起身,隨知客僧一清身後,出了客室,穿過草坪,沿著一條白石鋪成的甬道,向裏走去,那甬道繞著疏落房舍,盤曲而入。轉過了幾個彎,形勢又是一變,隻見兩側盡處,聳立著一座大殿,遙望殿內燈火通明,人影幢幢,但卻聽不到一點嘈雜之聲。一清帶著通靈道人等,直奔那大殿中去。

這座大殿全用青石砌成,高約三丈,大有九間,殿內高燒著甘四隻鬆油巨燈,火光熊熊,照得十分明亮。

後壁正中間,突出一座供台,但已被黃緞的幔子遮住,看不出供奉的什麼神像,供台前並列著三座大青石雕成的蓮台,蓮台上鋪著黃緞墊子,分坐著三個身穿月白僧袍的和尚,正中一人,長眉垂目。閉目靜坐,臉色紅潤,皮膚細膩。通靈道人暗暗一驚,心中忖道:一個內功精純的人,也難有這等容色,這和尚分明已修到返老還童之境。再看右邊一僧,麵色如鐵,體胖似牛,兩腮肉直垂顎下,端坐蓮台上,宛如一個大肉團。左邊坐著的一個,身材矮小,骨瘦如柴,一臉冷若冰霜神情,和右邊一個胖的,恰成了強烈的對比。

這三人,正是大覺寺的三位長老,中間的是住持方丈神佛靈遠,右麵那個胖的叫鐵彌勒靈海,左麵矮瘦的是枯佛靈空。

三人兩側分列著四個青色僧袍的和尚,每人手中都握著一根鴨蛋粗細的禪杖,這四人年齡都在五旬上下,另在神佛靈遠的身後,站著兩個十五六歲、眉清目秀的小沙彌。知客僧一清搶前一步,合什躬身,稟道:“昆侖派掌門人通靈道人等,已隨弟子進殿謁駕。”

靈遠睜開眼睛先望通靈道人一眼,眼光又在李青鸞身上打個轉,笑道:“昆侖派掌門人大駕親臨敝寺,不知有什麼教言吩咐?”話雖然說得和氣,但神情卻傲慢至極。

通靈道人心中雖然有氣,但卻沒有發作,單掌一立,笑道:“無事自不敢驚擾清修,貧道一位師兄玄清道人,半月前曾和一位空門好友悟空大師,為求一枚雪參果,聯袂拜訪貴寺,迄今未聞下落,故而特來訊問一聲。”

靈遠還未答話,左麵坐的枯佛靈空突然冷笑一聲,答道:“雪參果豈是輕易求的,令師兄一番心機,隻怕是白費了。”

玉真子臉色一變,怒道:“雪參果也算不得什麼神品,我們投帖拜山隻為探詢師兄下落。”

隻聽枯佛靈空一陣嗬嗬大笑,道:“大覺寺素不和江湖人物交往,昆侖派和我們更是毫無淵源,這地方,是清靜的佛家聖地,豈能容你們撒野發狂?”

靈空幾句話不但氣得玉真子全身打顫,就是通靈道人也忍耐不住了,冷笑一聲,道:

“大覺寺談不上銅牆鐵壁,我們投帖拜山,無非是恪守武林規矩而已。今天貴寺如不能說出貧道師兄下落,豈是撒野賣狂能夠了事!”

神佛靈遠傲然一笑,道:“這麼說,幾位是有心來我們大覺寺生事了?”

通靈道人疾退兩步,反手抽出背上長劍,厲聲喝道:“大師如不肯見示貧道師兄下落,貧道隻有動手逼問了。”

神佛靈遠縱聲一陣大笑,袍袖拂處,一陣勁風卷出,覺生殿二十四隻鬆油巨燭光焰立時搖顫欲熄,通靈道人、玉真子隻覺滿室潛力激蕩,冷氣逼人,不覺心神一震。待燭光複明時,蓮台早空,三僧已杳,竟不知何時離去。

大殿上,隻餘下知客僧一清和四個手握禪杖列侍兩側的青袍和尚,那兩個小沙彌竟也同時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