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生死見真情 兩女護君武(1 / 3)

兩人一直逼近到三尺外才一齊停步,星光下,打量來人,都是身穿長衫,年紀均在五旬上下,左麵一個身著淡黃長衫,頭戴儒巾,手中搖著一尺八寸長短的一柄摺扇,右麵的一個卻是一襲青衫,背插九環刀,腰掛鏢袋。

胡南平對身著淡黃衫之人十分恭敬,手中雙輪交叉,躬身一禮。

那儒巾黃衫老者微微一笑,摺扇斜垂,左掌立胸還禮,笑道:“胡壇主太多禮了。”

胡南平雙輪一收,回顧那身後老僧一眼,冷冷笑道:“老禪師好長的命啊。”

那老和尚嗬嗬兩聲幹笑,道:“我佛有靈,不肯超渡老僧,你叫我和尚怎麼個死法呢?”

那黃衫老者冷笑一聲,接道:“佛門既是不肯收留你,說不得我們要做件好事,助你一臂之力,使你早些解脫投胎了。”

那老僧麵色忽然一變,兩目神光移逼在黃衫老者臉上,哈哈一陣大笑,道:“王施主不覺得太客氣嗎?就是貴幫主蘇朋海,也不敢對老僧這等狂妄?”

那黃衫老者冷笑兩聲,還未答話,突聞一陣嬌喘之聲飄傳過來。

星光下,隻見一個勁裝少女急奔而來,她直奔到那黃衫老者身邊,才停止腳步,揮著頭上汗水,嬌喘籲籲地說道:“累死我啦,累死我啦……”餘音未落,目光忽地觸到了昏迷不醒的馬君武,隻見他靠在一個黑衣女人的身上,動也不動一下。

那黑衣女人半仰著嬌軀斜臥,嘴角間還不停地流出鮮血,但她神態卻很安詳,緊緊地抱著馬君武,看不出一點痛苦神態。

這急奔而來的勁裝少女,正是天龍幫主海天一叟蘇朋海的愛女無影女俠蘇飛鳳。

原來當日馬君武把她一個人丟在崇寧荒野,決絕而去之後,確實傷透了她一寸芳心,使她一腔熱情愛火,轉變成幽幽怨恨。

她想到當時馬君武頭也未回地縱馬而去之後,再也忍不住滿腔悲忿,隻感千般委曲,一齊湧上心頭,坐在溪邊一株大柳樹下,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她愈哭愈覺傷心,一時間竟難收住,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突聞身側一個蒼沉的聲音喝道:“你這孩子,怎麼會一個人坐在這裏哭呢?”

蘇飛鳳心頭一驚,止住哭聲。隻見一個身穿淡黃長衫、頭戴儒巾、手握摺扇、年約五旬左右、方臉長眉、文士裝扮的人,靜靜地站在她身後。

蘇飛鳳看清楚了來人是誰之後,好似受盡了委曲的孩子,驟然見了母親一般,日中嚶了一聲,撲入那黃衫老者的懷中,一麵哭,一麵說道:“王叔叔,我被人家欺侮死了,我爹爹把我一個人丟到這遠遠的地方,也不來找我,讓我一個人受盡了別人的氣。”

那黃衫老者一聳兩道長眉,拂著蘇飛鳳頭上秀發,說道:“有這等事?告訴我是什麼人欺侮了你,我一定替你出口舒舒服服的氣。”

蘇飛鳳被他一逼問,心頭登時一震,呆了一呆,答不上話。

因為這個黃衫老者,是天龍幫壇主中武功最好的一個,在天龍幫身份、武功僅次於蘇朋海一人,蘇朋海收服紅、藍、白、黑四旗壇,都是先以武功把對方製服後再動以說詞,唯獨對這位掌理黃旗壇的王寒湘大不相同,海天一叟四度造訪他隱居的雁蕩山,才把這位身負絕學的奇人說動,幫助他創立天龍幫,要和號稱武林九大主脈的門派一爭短長。王寒湘不但武功絕世,而且還讀了一肚子書,他隱居雁蕩山三十年,大半時間都在研究五行奇術和八卦易理。

海天一叟創立天龍幫,短短二十年中能使勢力遍及大江南北,大半是依仗王寒湘籌劃之力。

蘇飛鳳自小就隨在父親身側,在天龍幫中長大,對這位王叔叔知之甚詳,他外貌看上去雖很文雅、慈和,但骨子裏卻是冷傲至極,他很少親自出手對敵,但一出手卻是毒辣無比,天龍幫創立了二十年,王寒湘隻親身臨敵兩次,一次是曹雄告訴她,一次卻是她親眼看到。

蘇飛鳳心中雖然恨透上了馬君武,但要她說出馬君武哪裏不好,卻又說不出來。一則馬君武本身無非議之處,再者她又不忍隨口捏造謊言相害,隻要她隨便說幾句謊話,馬君武就難逃王寒湘的掌下。

她心中打了幾百轉,仍是想不出該說些什麼。

王寒湘看她沉忖良久,仍是不肯回答受了什麼人的欺侮,心中忽生疑慮,臉色一沉,目光如電,逼視在蘇飛鳳臉上,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有什麼難言苦衷嗎?”

蘇飛鳳知他起了誤會,心中一急,觸動靈機,搖搖頭,答道:“我被峨嵋派的和尚把我抓到他們萬佛寺中,關在一座石洞裏,餓了好幾天沒有吃飯。”

王寒湘臉色漸漸緩和,微微一笑,道:“峨嵋派的和尚把你關在萬佛寺中餓了幾天?”

蘇飛鳳仰臉略一思索,答道:“餓了兩天。”

王寒湘笑道:“好!那我去把峨嵋派的掌門和尚超凡大師,抓回我們天龍幫去餓他二十天。”

蘇飛鳳嬌媚一笑,取出懷中絹帕,抹去臉上淚痕,道:“那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

她心中忽地想起了馬君武正單身涉險到萬佛寺,不禁心中大感焦急。

王寒湘笑道:“萬佛寺的和尚又跑不了,晚去一天也沒有關係。”

可是蘇飛鳳哪裏等得及,她想到了馬君武可能遇上危險,心中的怨恨早已完全消失,搖著頭,急道:“我心裏可恨死那些和尚了,我們還是早些去吧!”

王寒湘道:“紅旗壇的胡壇主和白旗壇的葉壇主都和我一起來了川西,我們約好今晚在華陽相見,我們得先知會了他們後,才能到萬佛寺去。”

蘇飛鳳一聽說,胡南平和葉榮青都在這裏,心中越發高興,拉著王寒湘一隻手笑道:

“叔叔,那麼我們早些到華陽去吧。”

王寒湘這人雖然冷傲,但他對蘇朋海卻十分忠心、敬服,也很喜愛蘇飛鳳。受不住她一陣磨鬧,隻好點點頭,笑道:“好,我們就走。”話出口,人已縱躍而起。

蘇飛鳳施出全身氣力,拚命緊追,她綽號無影女俠,輕功造詣本深,施展開有如飛矢電奔。

兩人緊走一陣,在未到申初時光,到了華陽。

天龍幫的勢力,早已伸延入川,華陽設有分壇,兩人剛進華陽城,迎麵來了兩個大漢。

一見王寒湘,立時各以幫禮晉見。

兩人把王寒湘、蘇飛鳳帶到一處大客棧內,胡南平、葉榮青早已在客棧中相候。蘇飛鳳心中惦念馬君武,鬧著王寒湘立刻動身,三人被她一陣訴說、吵鬧,隻得立即動身,乘華陽分局快舟,直放嘉定,棄舟登陸,連夜登山。

蘇飛鳳輕功雖有特殊造詣,但無論如何難與這三位風塵奇人並論,她一疊聲催著人家快趕,但別人走快了,她又追不上。最後,還是王寒湘帶著她趕路。

眾人趕到萬佛頂下,已聞得峰上打鬥之聲,百步飛鈸胡南平一馬當先,施出全力攀登上峰頂。

這當兒,正趕上那中年女尼舉劍向玉簫仙子刺去,胡南平控鈸示警,救了玉簫仙子一命。

緊接王寒湘和葉榮青雙雙躍到峰頂,蘇飛鳳最後上峰,瞥見馬君武偎在玉簫仙子懷裏,倒臥在場中。她略一怔神,驚叫一聲,縱身向場中撲去。

她急痛之間,哪還顧得分清敵我,那縱身一撲之勢,正好直對超凡大師。

銅缽和尚距離超凡最近,見蘇飛鳳來勢迅猛,誤認她撲擊超凡,一晃身掄動手中銅缽,直撲過去,口中還大聲喝道:“女娃兒膽子不小……”呼的一缽劈去。

蘇飛鳳心急如焚,去勢似箭,哪裏還能讓開銅缽奇速的來勢。

眼看銅缽就要擊在她的身上,突然一股勁風自蘇飛鳳身後點出,擊中和尚手中銅缽,那百斤以上銅缽,被來人用摺扇一點之勢,直蕩開去。

蘇飛鳳似乎已忘記了自己的危險,呼的一聲,從超凡大師頭上掠過,落到馬君武身邊,兩臂一伸,把馬君武從玉簫仙子懷中搶了過來。她在慌急之下,哪裏還顧及到眾目睽睽,伸手一摸,隻覺他前胸處還微微跳動,立時運氣行功,在馬君武胸前推拿起來。

這時,銅缽和尚已被王寒湘摺扇迫退到一側,胡南平、葉榮青青鋼日月輪和九環刀都已握在手中,蓄勢待發。

隻有王寒湘神態仍然十分輕鬆,緩緩搖動著手中摺扇,神態平靜,若無其事一般。

他剛才出手一招,點蕩開攔擊蘇飛鳳的銅缽,隨手又攻出兩招,把銅缽和尚迫退一側,目光移到場中蘇飛鳳的身上,看她由玉簫仙子懷中搶過馬君武,不停地在他前胸推拿,立時緩步向場中走去。

蘇飛鳳在馬君武胸前推拿數掌,仍不見他清醒過來,不覺心中發起急來,正感六神無主,忽聞王寒湘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問道:“你懷中抱的是什麼人?”

蘇飛鳳霍然起身,拉著王寒湘衣袖,答道:“王叔叔,你快些救救他……”

王寒湘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馬君武一眼,冷冷問道:“這人是誰?你為什麼要救他?”

蘇飛鳳被問得微微一怔,道:“他救過我的命,我也要報答他一次……”

王寒湘冷然一笑,緩緩蹲下身子,左手在馬君武背心命門穴上輕輕拍了一掌,潛運真力,瞬息間連走馬君武腹結、百會、璿璣三大要穴。

隻聽馬君武一聲長長的歎息,慢慢地睜開眼睛。

蘇飛鳳心頭一喜,蹲下身子,扶著馬君武坐起來,問道:“你看看我是誰?”

馬君武臉上緩緩現出笑意,吃力地點點頭,啟動嘴唇,似想說話,哪知剛一張嘴,一口鮮血由胸中直噴出來,濺得蘇飛鳳滿身都是。

她啊的驚叫了一聲,兩臂一合,把馬君武上身抱住,眼中淚水一顆接一顆,滾落在馬君武臉上。

王寒湘一皺眉頭,側目掃了玉簫仙子一眼,隻見她圓睜著一雙星目,望著蘇飛鳳和馬君武,臉上神情十分奇異。

這一幕複雜的紛擾,隻看得當場幾位武林高手都有點憐憫之感。

王寒湘氣納丹田,仰臉一聲長嘯,嘯如龍吟,劃破長空,悠長清越,如金擊玉。那嘯聲並不尖銳刺耳,但當場幾位高人都聽得心頭一震。

那身材瘦小、長眉垂目的老和尚,忽的合掌當胸,高宣了一聲佛號,聲音緩長低沉,但卻如怒獅猛吼,字字震人心弦。

王寒湘冷笑一聲,道:“我們括蒼山一別,轉眼就十八寒暑!想不到你越活越精神了,剛才那獅吼氣功,也較十八年前精進不少了。”

這灰衣老僧法名超元,為峨嵋十三代弟子中武功最高的一個,他和峨嵋派第十三代掌門人超凡大師及銅缽和尚超塵、使劍的中年女尼超慧一起,並稱為峨嵋四老,但超元的武功成就卻淩駕幾位師弟很多。

原來峨嵋派第十二代掌門人一通大師,共收了四個弟子,四人中以超元年齡最大,也是峨嵋門下十三代首座弟子,他入峨嵋門下二十年,超塵、超慧才相繼投人峨嵋門下,超元以大師兄身份,代師父授師弟、師妹的武功。在一通大師圓寂的前兩年,超元因誤犯清規,被師父逐出萬佛寺,要他行腳二十年,才許重返師門。

超元離寺門第三年,一通大師就功滿圓寂,坐化之前召來超塵、超凡、超慧三個弟子,考詰武功、佛典,三人中以超凡成就較高,一通大師隨命超凡接掌第十三代門戶,這等廢長立幼,在武林規矩上講,本屬大忌之事,但因超元犯規遭逐行腳,餘下超塵、超凡、超慧,這三人之中隻有超凡才具最高,堪當大任,一通大師逐破例擢拔三弟子接掌了門戶。待超元行腳功滿歸寺,超凡已接掌了門戶十七寒暑。

他這二十年走遍了天下名山,性情轉變得十分恬淡,見三師弟接掌了門戶,並無半點怨忿之意,反而處處協助超凡,光大峨嵋門戶。

他經常和超塵出沒在江湖上,察看武林形勢,十八年前,他為尋找藏真圖,曾和王寒湘在括蒼山中見過一次,那次晤麵,兩人雖未動手過招,但卻各自運氣,比拚了一次內功。

王寒湘運氣作嘯,超元低吼呼應,相持頓飯工夫,難分勝敗,這當兒華山派的八臂神翁杜維笙也趕到了括蒼山,兩人怕被杜維笙搶了先著,自動罷手息爭。十八年後,兩人又在萬佛頂上相遇。隻見超元大師仰起臉,幹笑兩聲,道:“彼此,彼此,王壇主的功力,也較十八年前精進多了。”

王寒湘冷冷說道:“客氣,客氣,眼下我有一件事,想請教掌門。”

超凡大師笑道:“王壇主有話,盡管吩咐,貧僧當洗耳恭聆教言。”

王寒湘道:“貴派自鳴是武林中堂堂正正的門戶,為什麼竟把我們幫主的千金,擄掠到萬佛寺來,這可是大背江湖規矩之事。”

超凡大師的目光緩緩移注到場中的蘇飛鳳身上,隻見她緊抱著傷勢慘重的馬君武,眼中淚水紛下,神態如癡如醉,對當前幾人對答之言,竟似毫無所聞。

數尺外橫臥著縱橫江湖的玉簫仙子也已是奄奄一息,但她似是拚耗著最後一口元氣,睜大著眼睛,凝注著馬君武和蘇飛鳳,她靜靜地躺著,神態十分安靜,毫無死亡前的驚怖之色。

超凡大師心裏暗念了一聲佛號,轉過頭,緩緩答道:“王壇主說得不錯,貴幫蘇姑娘確曾被敝派弟子擄送到萬佛寺來,不過這中間並非無因而起,她用燕子追魂鏢連傷了本派中兩個弟子,鏢合奇毒,使兩個弟子當場斃命,這著辣手行徑,倒似是早有積念……”

百步飛鈸胡南平突然冷笑一聲,道:“江湖之上,動手比武,不是你亡,便是我死,施放暗器,也不算有背武林規矩,以眾淩寡,仗多救勝,那才是卑劣下流行徑。”

超凡大師看了胡南平一眼繼續說道:“我們把她囚禁在萬佛寺,但對她並沒有絲毫虐待之處。”

王寒湘仰臉望著天上繁星,冷冷地答道:“這件事起因如何,我們先不去談它,單就貴派擄掠本幫幫主女公子一事,貴派準備如何交代?”

超凡大師隻聽得心頭火起,沉聲宣了一聲佛號,正待答話,突聽蘇飛鳳啊的驚叫一聲。

大家轉頭望去,隻見馬君武忽地從蘇飛鳳懷抱中掙紮起來,踉蹌奔了兩步,又倒了下去。

他跌到之處,相距玉簫仙子橫臥的嬌軀隻不過有兩尺左右,隻見他勉強翻動著栽倒的身子,從懷中取出一粒丹丸,伸長右臂,把手中丹丸送入玉簫仙子口中。

蘇飛鳳呆呆地站在他身邊看著,沒有攔阻,也沒有說話。

直待他把手中丹丸放人玉簫仙子口中,她才蹲下身子,扶著他坐起來。

玉簫仙子本已快到油盡燈枯,馬君武掙紮著把懷中一粒丹丸送入她口中時,她已經無力下咽,但那粒丹丸入口後,自化成一股清香玉液,流入咽喉。

這粒丹丸,正是馬君武在船上相遇那身披藍紗的少女所贈,一粒他自己在嘉定江岸受傷後服用,懷中還剩下一粒,他心感玉簫仙子舍命相助之恩,神誌略一清醒,就掙紮著把懷中僅存的一粒靈丹,送入玉簫仙子口中。

他隻想略盡心意,並沒有存著挽救玉簫仙子的希望。

但玉簫仙子服下靈丹之後,頓覺一股緩慢的熱流,由內腑逐漸向四肢散去,她內功本極精深,再被靈丹精奇的藥力一托,一口將消散的元氣,陡然回集丹田,氣息也由微弱忽轉暢順,她長長吸一口氣,暗中潛運功力,一挺身,竟被她躍站起來。

她從垂死的邊緣上忽然間重回到生命的領域裏,實是大出意料之外,不覺呆了一呆。

她似是還不相信自己真的已獲得了生機,又暗中潛運內功,隻覺氣暢百穴,力走全身,竟似傷勢全好。

她伏身撿起地上玉簫,走到馬君武身側,低聲問道:“兄弟,你給我服的什麼藥,你自己怎麼不吃呢?放在什麼地方,我取給你吃好嗎?”

馬君武神誌已經清醒,搖搖頭,答道:“我隻有那麼……一粒……”

玉簫仙子隻聽得心中一震,兩行熱淚順腮垂下,拋了手中玉簫,握住馬君武兩隻小臂,搖撼著,泣道:“那你為什麼自己不吃,你……你這是何苦呢?”

蘇飛鳳半蹲嬌軀,扶著馬君武兩個肩頭,接道:“都是你這個人不好,害得他變成這等模樣。”

玉簫仙子望了蘇飛鳳一眼,淒婉一笑,鬆開馬君武小臂,笑道:“兄弟!你等著我,待我殺了超凡後,我們一起死吧。”

說完,隨手撿起王簫,縱身一躍,玉簫快如電奔,一招“笑指天南”,直向超凡攻去。

她剛由死亡邊緣掙回性命,陡然間發難突襲,實大出超凡意料之外,而且出手快如閃光一瞥,超凡想躲避,哪裏還來得及。

就連銅缽和尚超塵和那守衛在超凡身的超慧,也覺得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這生死一發的刹那,忽聞超元冷笑一聲,雙肩微一晃動,人已攔到超凡大師前麵,左掌一迎,硬向玉簫迎去,右掌呼的平推而出,口中喝道:“你要找死嗎?”

說音甫落,緊接著響起王寒湘冷冷的聲音接道:“隻怕未必!”

右手摺扇一舉,不見他移步跨足,倏忽間已到了玉簫仙子左麵,摺扇下沉,指襲到超元右腕脈門要穴。

三個人發動都夠快,快得使人看不清楚誰先誰後。

超元隻覺王寒湘點來摺扇,帶著一股銳風。

超元心知王寒湘一點之勢,已貫注了內家真力,力能貫穿金石,自己雖然已集混元氣功,隻怕也承受不起,心念一動,右掌迅疾收回。

玉簫仙子急落簫勢,卻正點擊在超元左臂上,隻覺如擊在堅冰硬鐵上麵一般,玉簫被滑在一邊。

話雖如此,但超元也覺得被點擊之處,一陣巨痛難耐,心中暗暗驚道:女魔頭之名,果然不虛,在重傷瀕死之際,仍有這等功力,如果她在未傷之前,我縱有混元氣功護身,恐也難擋她這一擊。

但聞超元一聲低吼,收回的右掌又呼地劈出一股淩厲的掌風,直向王寒湘撞去,同時左掌一沉一送,追擊向玉簫仙子前胸。

王寒湘似是早已有備,手中摺扇一著點空,人卻借勢進半步,右掌“鐵騎突出”,五指半屈半停,疾扣超元逼擊王簫仙子的左掌,右掌摺扇忽的張開護住前胸。

超元拳風剛觸到王寒湘護胸摺扇上麵,忽被一股斜出的力道滑在一邊,他全力一擊的劈空掌風,被王寒湘用滑字訣,借摺扇轉動的巧勁,輕輕撥在一邊去,同時,右腳一招“魁星踢鬥”,擊向超元小腹,右肩左掌隨後攻出。

兩人並進,迅如電火,而且又都是專攻超元大師的要害,逼得老和尚無力再還擊玉簫仙子,隻得向後一躍退出七尺。

王寒湘冷笑一聲,疾追而上,扇掌齊施,瞬息間,攻出三扇,劈出五掌。

這一番急攻,搶盡先機,快得超元大師無法還手,被王寒湘掌扇迫得他步步後退。

玉簫仙子見王寒湘出手擋住了超元大師,一咬牙,揮簫又向超凡攻去,超慧挺劍躍出,接住她玉簫惡鬥。

銅缽和尚超塵側臉望去,隻見胡南平、葉榮青捧輪橫刀,蓄勢一側,他知道,隻要自己一出手,兩人必將同時發動,超凡傷勢未愈,隻怕難以抵擋得住,他一時間不敢出手,手托銅缽,守在超凡身旁。

王寒湘和超元交手到二十個照麵,超元大師始終無法搶回主動,但他功力深厚,雖失先機,無法攻敵,但還可防守得住。

王簫仙子重傷未愈,全憑一股銳氣和靈丹神奇的藥力,支持著她和人動手,可是,這等精神力量,無法持久,她和超慧交手到十五個照麵後,已感支持不住,臉上汗出如雨,手中玉簫漸緩,嬌喘籲籲,步履不穩。

那中年女尼正想借機施辣手,先把王簫仙子斬斃劍下,去一強敵,突聞百步飛鈸胡南平斷喝一聲,手中青鋼日月輪一分,兩團冷森森的青光,挾著淩厲的輪風攻到。

他出手一招“日月爭輝”,雙輪分襲上、中兩路,超慧手中寶劍正攻向玉簫仙子,一時想收劍封輪,哪裏還來得及,逼得她向後連退三步,才算讓開雙輪。

胡南平這一擊逼退超慧,回頭對玉簫仙子說道:“你的傷勢未愈,豈能久戰?快退到一邊休息去吧!”

如在平時,他這幾句話,必將惹起玉簫仙子的怒火,但此刻,她確已筋疲力盡,淡淡一笑,向後退去,走了兩步,突覺雙腿酸軟,跌坐在地上。

胡南平逼退超慧後,並不搶攻,手控雙輪,擋住超慧,眼光卻投在王寒湘和超元身上。

這當兒,王寒湘和超元,已打到緊張關頭,超元已掙回主動,以峨嵋派金剛拳法迎敵,每出一拳,必帶著一股呼呼勁風,他功力比超凡深厚,同樣一套拳法,同樣一套拳法,威勢卻比超凡大了數倍。

王寒湘卻以生平奇學蛇行八卦掌迎戰超元,隻見他一個身子,輕飄飄地,有如柳絮舞風,步履飄浮,全身不住搖搖蕩蕩,似乎沒法子站穩腳步,隨手攻出的掌勢,看上去也十分緩慢輕飄,有氣無力,一襲黃衫被超元大師拳風震得不停飄動。

一個拳如開山巨斧,一個掌似飄風柳絮,一個極剛,一個極柔,看得人眼花繚亂。

兩人交手到百招以上,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但超元金剛拳法,是一種剛猛拳勢,每攻一招,必然要消耗不少真力,這等拳法,如遇上功力稍遜於自己之人威力最大,三五招就可以把對手擊敗。但遇上王寒湘這等身手人物,情勢就大不相同,他以極柔的蛇行八卦掌法,自己斂神蓄勁,養力不發,遊走在超元身側,乘隙攻出幾招,逗引超元全力發掌,以消耗他的真力。

所謂柔能克剛,超元雖然早已窺破王寒湘的心計,但他自以功力深厚,金剛拳威力強猛,王寒湘如不和他硬拚真力,決不能接到百招,他自恃一身混元氣功,拳能碎石裂碑,最適宜和人硬打硬接。

哪知王寒湘的蛇行八卦掌法,是他隱居在雁蕩山時,見峭壁間群蛇遊行的啟發,潛心研究出來的一種掌法,再揉合以各種掌法之長,創出六十四式蛇行八卦掌,這一套掌法,不但極盡軟柔,而且還暗合了八卦變化,移步轉身,招招含蘊玄機,避敵出擊,暗含八卦生克之理。這一套精奧奇學,正好克製住超元的金剛拳,待他覺出不對時,已攻出了有百招以上,全身真力消耗大半,頂門上汗水隱現,拳風逐漸轉弱。細看對方,卻是氣定神閑,接了他百招以上威猛絕倫的金剛拳,直似若無其事。

這時,他已明白當前敵人,是他生平中所遇的唯一強敵,如果再這樣打下去,即使不傷在對方手下,自己也要活活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