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幹年後,包拯果然在當地做了知縣,且不負麻袋冤魂當年所托,破土拆屋挖出麻袋重新入殮,並且抓到了已經垂垂老矣的凶犯,終於為那可憐客商昭雪沉冤。
記得當時聽完這個故事後,我很久都不敢再同小夥伴去鄉間荒棄的屋子玩了,深怕跳出個大麻袋來。
後來姥爺說,我7歲的時候,有一道坎。
在這年的春天,隔壁鄰居家有個田老太去世,老太活著的時候,和姥姥處的很好,大概因為自己沒有孫子,一直也很疼我,常常撫著我的頭,“乖孫,乖孫”的叫。
在停靈的時候,姥姥過去看了,回來後神情有些怪,她跟姥爺說,那家去世的老太躺的姿勢不好,兩條腿都往姥爺家這邊的方向歪,這個叫做“犯呼”,也就是那老太在招呼隔壁人家的人一起走。
姥爺沉默了一會,“嗯”了一聲,說:“知道,白天我弄過了,腿擺正了,也念叨了,應該沒啥事了。”
姥姥性子隨和,一輩子向來依從姥爺,聽姥爺這麼一說,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第二天,老太果然安然入葬,沒有什麼異樣發生,又過了幾天,便漸漸淡忘了,姥姥也就不再提這事。
我過坎的這天,姥爺特別早起,囑咐我今天不要出門,不能見生人,晚上的時候,我要頭蓋紅布,獨自在下屋裏坐一夜,窗子要用厚布封住,不能見星光,不能見響動,無論有什麼聲音,都不要亂動亂說話,姥爺說,這叫“躲星”,能夠避開天上災星帶來的厄運。
爸媽如臨大敵般的照姥爺的話做了,在入夜之前,封緊了門窗,我則老老實實的坐在一個小板凳上,頭上蓋著塊大紅布,心裏忐忑不定,又有些好奇的在期待著發生什麼。
姥姥和爸媽都早早回屋睡了,其實他們哪裏睡的著,隻是姥爺不讓他們出屋罷了,姥爺自己則是拿了個馬紮,坐在院子裏,點起了煙袋。
夜,悄悄的來了。
我獨自坐在黑漆漆的屋子裏,心裏其實很害怕,緊緊的閉著眼睛,偶爾偷偷抬眼看看,發現和閉著眼睛是一樣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了,我覺得屁股坐的都有些疼了,身上覺得漸漸有了涼意,我縮著身子伏在膝蓋上,頓時一陣陣的困倦襲來。
這時,窗子外隱隱有“沙沙”輕微的腳步聲,接著聽到姥爺用力的咳嗽了一聲,腳步聲立刻就消失了,像是有些猶豫似的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又緩緩的在院子裏移動起來,走走停停,似乎在試探,又像是在尋找什麼,有幾次走到了我所在的屋子窗外,停留了片刻,又走開了。
我所有的神經立刻繃了起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心神隨著那飄飄忽忽的聲音,也在不安的飄來飄去。
又過了一會,那聲音漸不可聞,似乎已經遠去了,我正暗自慶幸的時候,忽然隱隱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乖孫兒啊,乖乖孫兒啊。”
那分明是姥姥的聲音在叫我,難道是已經平安無事了,姥姥來叫我回屋睡覺?我猶豫了一下,沒敢出聲,外麵姥姥的聲音又叫了我幾遍,我才躡手躡腳的站起來打開窗簾的一角,掀開頭上的紅布向外麵看去。
果然是姥姥站在窗外。
我剛剛鬆了一口氣,突然看到姥姥身後還有一個人,一身灰布衣裳,頭上挽著發髻,默默的站在那,麵無表情的看著我。
田老太!!!!!!
天呐!我頓時心頭狂跳,整個人像是突然掉入了冰窖裏,寒毛集體站了起來,我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隻好用力狂砸了幾下玻璃,想要提醒姥爺,一眼掃去,院子裏哪還有姥爺的身影!
姥姥見我駭然的表情,隻輕輕擺了擺手,和往常一樣充滿了慈愛的眼神最後看了看我,然後轉身和田老太一起走了,就像平時田老太來招呼姥姥去打牌時一樣,隻不過,這次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我整個人都嚇軟了,一邊砸著玻璃一邊拚命的大喊:“姥姥,你別走啊,別跟她走啊!”
頓時爸媽屋裏的燈立時亮了起來,姥爺也從屋後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
可一切都晚了。
姥姥神情安詳的躺在炕上,和睡著了一樣,我衝過去搖晃著姥姥,哇哇的哭了起來,老媽緊緊攥著姥姥的手掩麵而泣,老爸抹了抹眼睛,唉聲歎氣,姥爺懊悔的連連跺腳:“我剛才聽到屋後有動靜,才過去看看,就這一會….”
後來姥爺說,如果不是那天給我躲星破災,走的其實應該是我,田老太在院子裏四處找我,姥爺都知道,隻是不想為難她,想著自己坐鎮能夠讓田老太知難而退,誰知老太太居然還會聲東擊西,她生前和姥姥要好,既然帶不走我,於是就帶走了姥姥。
然而,這隻是我一係列遭遇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