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席詩,如泥牛入海又似石落幽潭,劉蔓兒雖沒開口說什麼,但我已多少能看出些她的心思,她對我的看法變了,眼中的鄙視之色沒了,換而顏之,流露出深深不解。
既然是拿人,我就要把他們拿的無話可說,再不敢把看輕我。我對劉蔓兒言:“劉小姐,吾聽聞令師馬湘蘭秉性靈秀,能詩善畫,乃世間奇女子也。可惜肖某與她錯失輪回無已為敬,更感她一生淒苦,所托非人,終其一生未得嚐情素,實為歎。故肖某想為她做一唁詞緬懷,不知可否?”。
聽聞我要即興添詞,身後那幾位都無話可說,也許他們還在感歎與我剛才那一詩作吧,連張顯潤都沒再敢出來說話。
劉蔓兒這次也小心了許多,竟起身離座拜福道:“先生大作,蔓兒悉耳恭聽”。
我在屋中緩走幾步,似是考慮,又似是在傷心,望窗探月道:都道是金玉良緣,誰人念木石前盟。空著對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歎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意難平。終身誤!
我這次借用的還是曹雪芹的詩作,也是《紅樓夢》中賈寶玉頌她與林妹妹不能相守的牢騷,歎他與薛寶釵同床異夢的結合。而這首詞具有很強的叛逆意識,是賈寶玉心路抗掙的真實體現。如今,我把它拿到這裏,也算是勉強合適,感歎那馬湘蘭與王稚登雖兩情相悅,卻難成舉案的憾事。而且,我在最後還把這詞的題跋用上了,並對原作稍稍改動,直言王稚登無用,耽誤馬湘蘭終身。
在這男尊女卑的年代裏,我這樣做詩,已是大大不可為了,哪有幫著女人罵男人的?而且,我幫的這個女人,還是一位風塵女子。
“不可,不可!”固執的周遊在我五人中官職最高,同時,他的迂腐程度也最嚴重,馬上指責我道:“先立業,而成家,乃大丈夫所為!王稚登當時尚難一席裹身,自不應耽誤馬湘蘭的終身,故他未與馬湘蘭做合,乃真丈夫也!怪也隻怪馬湘蘭用情太深,害人害己!”。
“周老言的是,周老言的極是”張顯潤算是又看到收拾我的機會了,馬上附和起周遊的論調。
不知怎地,那老八股的話灌進我的耳朵裏著實是不舒服,他這不是在信口雌黃嗎,明明是王稚登的錯,反到說成是馬湘蘭的錯,難道男人就不會犯一點錯?女人就不能撈得一下好?
我不喜道:“非也!情至深處方是愛,瑣心藏花企為情?王稚登要是真為馬湘蘭好,就應納了她!既是甘苦浮雲幔,兩心相若才是真。熟真熟假,要真要假,論真論假,是真是假,您說!”。
我毫不客氣的與周遊理論,指責他老不知恥滿口假話,直說的他啞口無言,拂袖而去。
周遊一走,其他幾人也都亂了心思,紛紛起座告辭,張顯潤雖心有不甘但又怕論不過我,與劉蔓兒拜別後理也未理我就去了。不一刻,屋中就隻省下仍在傾浸詩詞中宋誠哲,宋呆子。他竟還渾然不知所發生的一切,與我建議:“肖兄,如此佳作,應題墨擲筆才是”。
他想幹什麼?想讓我把這兩首詩記錄下來?完了再在下麵寫上‘肖XX大作’.......。我的媽啊,這不是盜版嗎,還是饒了我吧。
我拋下宋呆子不理,又對劉蔓兒道:“劉小姐,唐突之處盡請見諒,肖某就是這般心直口快,就如那一日,你所彈的,我認為隻能用好來形容,無需浮華粗造之詞遮掩,故由感而發,不想卻惹惱了小姐,肖某實是不解”。
這一問,把劉蔓兒問了個大紅臉,想也是她也明白了那日待罪與我,埋首支吾道:“先生的口是夠快的,說的蔓兒羞愧無顏.....”。
得,大姑娘都認錯了,我還難為她做什麼。男人嗎,要的就是個麵子,麵子都找回來了自是比撿了錢還高興。我客氣道:“小姐教訓的是,肖某這就去了,咫尺天涯,相逢有期”。
令我意外的是,聽聞我要走,劉曼兒竟流露出了不舍的神情,那雖隻是她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但卻被我捕捉到了。我本想著,她要留我,我就與她多坐一會,說不定...
但非常不幸,她沒挽留我,而是恢複了最初時的冷漠,點頭道:“先生一去自當珍重,謹言忌語,方當大任”。
這是在暗示我?讓我學乖點,好在官場上多混幾日?
我搖頭道:“姑娘的意肖某領了,但如今之天下,劍懸與上,隕落即成大殤人寰,無人言,自就無人改,無人改,自就無人做,無人做,自就無人立,無人立,自就無人活。大破,大立,大成,大敗,係與指間”我低頭望著自己的手,它曾經拿過筆,數過錢,殺過豬,抓過癢,甚至還掰開狗嘴搶過食。但今後,它就是我的作為,我要用它思、寫、做、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