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老秀才高邦佐的臉色比醬菜幹也好不了多少,沉坐在案旁滿麵倦容的瞪著我。也對,要是沒有我,他早就解脫了,就像他一直向往這的那些前輩們一樣,雖被皇上的大板子打的皮開肉綻,但卻也落下個被後世讀書人高高仰視著的清高。
在高邦佐之流看來,被女真人的馬刀砍為肉醬是個極不體麵的死法,是失敗,是恥辱,遠遠不如長籲短歎爬房上吊來的‘風采’。他們這些人可能還奢望著,即便失敗不可避免的將要到來,也要為自己找到一絲的安慰,並深切地渴望那懷才不遇鬱鬱而終的下場,上路前,再賦上幾首感天動地的詩詞‘助興’,這才是他們想要是所謂意境,與眾不同的死法。
我這人與他們不同,雖然剛穿越的那陣子,我也YY過自己可以文采風liu、招花攬蝶的出風頭,但在吏部的半年多卻改變了我,讓我明白,我根本融不進他們的圈子,一潭清水難養墨魚,我再怎麼翻騰,他們還是把我看作是一個不可為伍的異類,是閹黨。
其實,離開京城並不是我所願,我實則是在逃避,想用一種更直接的方法來證明自己。亂世英豪,威名九州,多好的想法啊,我也一直處心積慮的等待著這一天。如今,如我所願,一座城池正在等著我去拯救,但我卻發現,自己很可能會隨被這座孤城一起淹埋掉,再沒人會記得我是誰。魏忠賢要是知道我死了,他會傷心嗎?我不敢肯定,要是他還是以前的那個魏四,也許會吧。
高邦佐帶來的消息非常的糟糕,他在城外確實見到了遼東經略熊廷弼。當熊廷弼從敗逃的王化貞口中聽聞,三岔口明軍大敗,鎮武、西平、閭陽等第二道防線也皆勁丟失,一時間萬念具灰,對王化貞瘋語道:“六萬軍馬能一舉蕩平,結果如何?”。王化貞十分羞愧,不語。
而後,熊廷弼將他從山海關帶出五千人馬悉數交到了王化貞手中,讓王化貞調度指揮,保護著從各地逃出的十幾萬流民朝山海關方向撤退。本來,熊廷弼是想來救援廣寧的,但他手下‘僉事’韓初命卻阻止了他,說什麼:王化貞之罪便是大人的罪,大人還是早托關係的好。
就這樣,廣寧城還沒丟,遼東巡撫和經略倆人卻已斷了戰下去的心思,相互推脫責任,慌忙忙的朝關內逃,都急著去找一座大靠山保命,更沒有誰還在乎我這個小小的五品命官,是誰是活。
“大人”聽完高邦佐的話,本還略有信心的萬輝也顧慮了起來,含糊道:“西去的通路尚且在,您是不是?”。
怎麼?你也想讓我跑?但我跑的了嗎!
我心煩意亂的望著萬輝,真想對他說:這城一丟,回去後還不知道怎麼個兒說法呢,搞不好,王化貞為了活命要汙告我個‘奪職至失’的罪名。到時候,我便是這廣寧城失守的第一千古罪人。既然回去也是個死,看來這仗已是不得不打了。
我堅定道:“廣寧旦失,我大明便再難入主遼東,此地的門戶之險不可拱手讓人”。
廣寧城在關外的地理位置極為重要,它東接沈陽,西連錦州,南鄰盤錦,北通阜新,是遼河平原之屏障,山海關外的要衝,位置正巧是在海彎的脖頸地形上,往西去就是關內萬裏江山,往西去就是遼東大片沃土,曆代帝王均視這裏為‘膏膚之地’而建州設府,置衛鞏城,素有"幽州重鎮、冀北嚴疆"之譽。要是失了這裏,女真人隻要再此處囤下重兵,便可確保身後的遼河平原萬無一失。這裏就像是一個門,失去了它,也就失去了再次奪回遼、沈諸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