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沒有這麼做,非不能,是不忍。如此絕陣,被點穴者必死無疑,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束手等死。這樣的儈子手,他不做。
突然,玉無瑕身子一傾,腳尖一挑,刀鋒落偏,然後屈身一撈,旋身而起,在空中折身掠向一旁,衣袂生風,一氣嗬成。
變數來得太快,黑衣們甚至來不及反應,隻怔怔地望著他的右手。
中了!幾十雙眼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在玉無瑕伸手的刹那,淬了劇毒的利鏢劃過他的手背!
玉無瑕立在一丈之外,懷中抱著一隻……雪兔。
“莫怕,現在安全了。”修長的手撫在白溶溶的毛上,溫潤如玉,若不是親眼所見,誰又能相信——那樣一雙握筆都嫌粗糙的手能在一瞬間奪人性命。
順手往上,青衫映血,鮮麗如淩寒自開的一支紅梅,舒袖飄搖,似有暗香浮動。
殺手們的目光卻瞬間黯淡。
血是鮮紅的,所以,他沒有中毒。
似是忘了正身處險境,玉無瑕一眼也未望向敵方,隻是蹲下身,將雪兔放下,微笑著拍拍它的小腦袋。
“走吧,以後睡覺也要找個好地方。”
而至始至終,殺手們都隻是束手望著,那一刻,浸透殺戮而變得麻木的臉上竟也浮起一抹暖意。狂風怒吼,暴雪亂舞,可是仿佛隻要有他的地方,便是一派恬靜、一片暖榮。他就如拋卻九天束縛,遺世獨立紅塵的謫仙,入世,也出世,可望而不可及。
“若你們也每天嚐上十幾種‘解藥’,自然也能百毒不侵。”玉無瑕緩緩起身,他沒有抬頭,隻是輕輕地撫著腰間的玉笛,聲音清淡而舒緩,輕笑中摻著些許無奈。他那般溫柔,至始至終一視同仁地溫柔,似河畔揚起的柳,優雅而平易。
“上天有好生之德,無暇委實不願傷人性命,諸位,今日可否就此收手?”
殺手們猶豫著往後退了幾步,懼色顯然。他們怕死。
可是……有時候活著會比死更可怕!
他們不能回去,不能失敗了回去!
殺手們握緊了手中的刀,在首領示意下一擁而上,玉無瑕此時無暗器在手,他們也未必會失敗。
玉無瑕搖搖頭,目光緩緩地滑過每一個人,那眼中浸透著的深深的痛惜與無奈讓人覺得——他殺人,也慈悲。
然後,拂袖,轉身。
瘦削的背,飛揚的發,風雪在他飄逸的衣袂間流連。他靜靜地站著,卻讓整個世界都為他停滯了呼吸。
重重疊疊的刀定格在青衫半指處,風動,紗觸刀尖,無聲融裂。
然後,“嘭”的一聲,天地歸於沉寂。殺手倒地的瞬間,嘴角竟猶掛著得逞的笑意,隻因為玉無瑕出手太快。
每個倒下的人眉心都有一個血紅的小洞,豔麗如女子的朱砂。
暗器是什麼沒有人看見。
玉無瑕轉身,一滴血從指間墜落。
“世人隻知玉無瑕滴水成兵,卻忘了,隻要想用,血和水又有什麼區別。”
他屈身,將那一滴多餘的血拭去,動作輕柔而憐惜,恍若撫摸著戀人白皙的臉頰。
然後,起身離開,皚皚雪地,他所經之處竟不留絲毫痕跡。
而在他轉身的瞬間,身後迅速躍出數人將屍體拖走、暗器拾盡。
戰退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天飛。
素雪如玉,依舊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