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交托(2 / 2)

“我知道你會這樣,所以我點了你的穴。”畢顯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為了想出一個告訴嶽七傷事實的辦法,已經想了十幾個日夜。

“你說,我什麼撐受不了,離別,苦難,傷痛,我都受過了,幾十年的窩著一顆已經腐爛的心,誰忍受過我這樣的痛。”嶽七傷像是在傾訴,又像是在感歎。

“幾十年的苦,恐怕都不及你這一刻的痛。你學會了克服,卻學不會消除它,忘卻它。”畢顯搖了搖頭,歎著氣,繼續說道。“她是為你而死的。我更不能讓你這麼輕易了卻了自己,那她的死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她怎麼死的,她怎麼死的,你說,你說,是哪個混蛋殺死了她,你說啊!”這個簡單的“死”字,讓嶽七傷徹底失控了。

“她是被雷吞殺死的。”畢顯憋住了內心的傷感,“因為她,有了你的骨肉。”

“不!!!”嶽七傷的臉突然轉成了青黑色,眼珠似乎掙脫了眼眶的往外凸出,他微微的抿住了嘴,但鮮血仍然不斷的從他口中湧出。嶽七傷的心,已經在這一顆化作了灰燼。強撐著他的隻有激憤和痛苦,還有對那命運無奈的嘲笑。

嶽七傷突然伸出了雙手,直挺挺的在畢顯麵前晃動。畢顯慌了神,他沒有料到居然嶽七傷能夠自解穴道。嶽七傷的鼻孔裏,耳洞裏都湧出了血,雙眼睜得血紅。他向前邁了一步,接著便僵硬的倒在了地上。

“老嶽,不,老嶽,你不能死,你挺住,我帶你去找醫生,你要挺住。”畢顯語無倫次的衝著倒在地上像死屍一樣的嶽七傷。盡管他知道,方圓幾百裏恐怕沒有一個醫生能夠止住他的自殘——自解穴道必須封住任督二脈,但強行封脈無疑等於自殘,而且是致命的。

“你一定不能死,你要見見你的兒子啊!”畢顯哭了,這個在黑暗中沉默了幾十年,冰封了幾十年的殺手終於哭了,但他也終於把他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這十幾個字像鐵石一樣重重的打在了嶽七傷心頭,嶽七傷忽然坐了起來,臉上的黑青色依舊不減,但卻容光煥發的笑了,笑得很開心。畢顯知道,這是最簡單不過的回光返照。他收回了抓緊嶽七傷的手,跌跌撞撞的像客棧的一角走去。

嶽七傷順著畢顯的身影望去,突然,他聽見了嬰兒的哭聲,此起彼伏,並且越來越清楚。這個小生命單調的訴說,卻充滿了生機和活力,仿佛在嶽七傷身上注入了一道全新的生命。他居然站了起來,並且穩重的向嬰兒跑去。他知道,這是他的骨血,他清楚,這是秋楓,他的最愛留在人間最後的痕跡。他從畢顯手中抱過了嬰兒,而此刻的畢顯已經淚流滿麵。

“小寶貝,嗯啊,爹在這裏!”嶽七傷的殺氣不見了,隻剩下那充滿愛的氣息從他的嘴裏,眼裏,身上每一寸肌膚裏,傳遞給了這眼前的嬰兒。裹在繈褓中的嬰兒忽然止住了哭聲,他的目光和嶽七傷的目光撞擊在了一起,融合在了一起。他笑了,像天使一樣的笑了。

嶽七傷也笑了,他那蒼老的臉好似年輕了幾十歲一般的精神,他對著嬰兒笑著,沒有說話。他的臉湊了上去,在嬰兒的小臉上親了一下。但他沒有繼續停留,似乎他什麼都想到了。

嶽七傷將嬰兒抱給了畢顯,畢顯接住了嬰兒,卻想接住了千斤頂一樣的艱難。他看了看嶽七傷,似乎想說什麼,但嶽七傷製止了他。

“把他養大,養大,告訴他自己的身世,不要逼他複仇,讓他自己選擇。”嶽七傷的話,好像智者的箴言一般令畢顯驚訝,“這把劍,送給你,但不要給他,他不應該受這種苦。”

嶽七傷取下了身上形影不離的寒冰劍,遞給了畢顯。忽然他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把手伸進了腰間,取出了一本書,也遞給了畢顯。

畢顯接過一看,像被雷擊中一樣呆住了。

“《斷絕劍法》你怎麼會有,你怎麼會有。”畢顯連聲問道,但嶽七傷沒有回答他。

“這本劍法,留著,但絕不能讓任何一人知道。這是。。。武林的。。。禍。。。害。”嶽七傷斷斷續續的說了最後的幾個字,沒有任何征兆的倒下了。

畢顯靜靜的低下了身子,閉上了嶽七傷的雙眼。他望著身後的嬰孩,聽著他好像有感召式的哭聲,他歎了口氣。

“七傷啊,七傷。命運對你太刻薄了,你連你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啊。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武平鎮,仍如往常那樣寂靜,人們繼續著他們的生活,隻是聽說,武平客棧被一場神秘的大火燒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