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異聞錄》
(一)蝴蝶兒,晚春時。
其時正是嘉靖年間,暮春三月,京師已是一地暖暖的春意。
一乘兒暖轎,正匆匆忙忙地前趕,轎中不時有雙清淩淩的眼睛向外瞟這麼一下,輕輕地促道:“快些,再快些。”聲音端莊裏裹著嬌嫩,顯然年紀還不甚大。
“小姐”,一旁的小丫頭快步如飛,忍不住有些氣喘,多嘴道:“你怕他什麼呀,到府裏回了老爺,好好整治這個登徒子。”
轎中的女子臉卻騰的一下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她低了眼,不敢再向外看,也不知是盼那“登徒子”追來,還是不追來。
“小姐小姐”,那丫鬟懵懂不知,隻顧大叫:“那人不見了,想是自己覺著沒趣,走了。”
“走了麼?”轎中的女子聲音微微一沉,終於忍不住將窗簾兒撥開一條縫,一雙靈活之極的眼睛向後望去——
轎後人影重重,一個賣冰糖葫蘆的老翁身後忽然閃出一個白影,一雙眼睛,竟是癡癡地望定了她。
轎中的女兒“啊”的一聲輕呼,自覺失禮,不禁用手帕掩了胸口,隻覺得心頭一陣狂跳,似乎適才的目光滿帶著熾熱,竟順著她的雙眸,燙了她的心。
片刻的功夫,小轎已經抬入了一座府邸。跟隨的白衣少年遠遠站定,抬頭望去,口中喃喃道:“瞿府……瞿府……她,原來是姓瞿的。”
他舉步欲前,但是終於還是轉身,隻在口裏反複念著,“瞿……瞿……”好像這個姓真是說不出的琳琅上口,和諧美好。
瞿府的後院,柳色遮樓,落花飄香,小轎一停穩,瞿菱便輕跳了下來。
“小姐”,小丫鬟輕呼,“小心著些,總這麼頑皮,又落得夫人埋怨。”
“是,紅媽教訓的是——”瞿菱拉長了調子,扳著臉道,卻是自己一個忍俊不禁,笑了出來:“好了好了,紅硯,這不是自己院子麼,管那麼些規矩做什麼,我又不是京官的小姐,淨等著許配人家。”
這未出閣的姑娘,大大咧咧出口就是“許配人家”,倒是臉也不紅一紅。瞿菱隻管自顧自進了屋子,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