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盟主角逐戰(1 / 3)

-!一聲脆亮的金鍾之聲,悠然揚起。鍾聲起處,副壇上突然其疾無比地先後射出四道橫空長虹:四名身披大紅描黃袈裟、少林生字輩的高僧,先後落在主壇之前,合掌垂眉,端立於壇前兩側。青衫飄飄,華山逍遙劍客白樂天,也同時自主壇中躍身而出。 逍遙劍客緩緩步向場中央白線,臉上雖仍現著微笑,神態也跟先前一佯的瀟灑從容,但於雙目之中,這時卻煥射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光,儒雅中更顯英挺之氣。他在距白線五尺處站,雙手一拱,含笑朗聲道:“英雄無老少,達者為先。白某人隻要開得眼界,願以紅榜相讓。”話剛說完,歡呼已起,原來十六下金鍾業已敲完。

一道清音,於歡呼聲中脫穎而出:“貧僧眾悟,恭賀華山白大俠榮登紅榜!”

逍遙劍客微微一笑,長揖而退,舉止沉靜,毫無驕容。

少年吐出一口大氣道:“果如師父所說,他進了紅榜啦!”

老人微微一歎,少年調臉訝道:“師父,您,您歎什麼氣?”

老人目注少年,正容低聲道:“維之,聽師父告訴你一件事,這位華山逍遙劍客白樂天,他的武功並不怎麼高,但他能直升紅榜卻早在為師的意料之中。孩子,你想得出這裏麵的道理嗎?”

少年星目閃動,旋即點點頭,已有所悟。

老人望著他,不容他開口,點頭又道:“不用說了,你是聰明的孩子,師父知道你會知道的。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事實,大家都知道,逍遙劍客本人也知道,他沒有盟主之望。因此在前五榜中,有盟主雄心的人沒有趕他出榜的必要,因為他無法越過升入紫榜的雙闖。”

微頓又道:“而不想爭奪盟主的人,更沒有趕他出榜的理由。孩子,由此可見一個武人必須德能兼修的重要,你應好好記取這個親眼所見的寶貴教訓啊!”跟著又仰臉歎道:“絕學失傳,辜負這等人才,華山真是不幸。”

少年忙問道:“要是逍遙劍客習得了那種失傳的絕學,他能當選盟主嗎?”

老人沉吟著道:“這個問題很難肯定答複,那得看情形而定,若以今夜來說,他如有華山絕學在身,再加上他目前的人望,雖下敢說十成十,卻也差不多了。”

少年道聲可惜,又道:“那是一種什麼武功?”

老人道:“金龍三式。”

少年追問道:“當初怎會失傳的呢?”

老人又歎了一聲,方欲啟口,金鍾又響,隨即改口道:“這些事,將來你都會知道的,現在且看下麵吧!”放目望去,那位紅光滿臉的洞庭叟關勝,正大步朝場心走來。

少年見是洞庭叟,精神一振,暗忖道:“師父預言這紅臉老人進不了紅榜,且看到底靈不靈?”

十六響金鍾,業已敲過半數,西半圓內並無絲毫動靜。少年暗喜,心想:“好!金鍾快敲吧!等這位老人安然過關之後,我倒要問問師父他該怎麼說?”

金鍾滿十響,西半圓內仍然安靜如常。少年耐不住心頭喜悅,不禁回頭朝老人望了一眼,同時扮了個鬼臉,老人還會不知他的心意麼,當下輕聲笑罵道:“小子,你等著瞧吧!

現在得意還嫌太早呢!”

金鍾十三下,少年笑了,他又朝西半圓內掠了一眼,正想回頭問難之際,毫無征兆的西半圓內,驀地響起悶雷似的一聲喝:“闖榜!”

聲先發,人始出,副壇金鈴之聲大作。來人不待副壇依例傳諭,已自挺直一副鐵塔般的身軀,隔著白線,朝副壇舉拳大喊道:“雲夢雙蛟老大,黑蛟雷堅闖紅榜,向洞庭高人請教。”

但見此人身高八尺以上,膚黑如炭,雙目炯炯有神,聲宏如雷,震耳欲聾。一聲喊出,萬穀回應,舉止透著一派粗獷豪邁之風。他跟魁梧的紅臉洞庭叟,在外形上,恰好旗鼓相當,不分軒輊。

副壇傳音道:“令鼓三通,依例競榜!”原來鍾鼓作用,至五榜互遞。

鼓聲起處,黑蛟哈哈一笑,朝洞庭叟大步走去。

這時鬆頂老人在少年耳邊笑道:“小子,這下服氣了麼?”

少年跺足恨恨地道:“要出來不早點出來,真可惡!”跟著偏臉低聲央求道:“告訴維之,師父,您怎會樣樣事先知道的啊。”

老人微笑道:“這種本領想不想學?”

少年高興地道:“想,想!”

老人一抬下巴,笑道:“好,師父教你看下去!”少年聽了,正自茫然不解。副壇令鼓恰於此時撾罷最後一通,當下隻好懷著滿腹狐疑,依言朝場中望去。

場中,闖榜、衛榜雙方,兩陣業已對圓。衛榜的洞庭叟關勝,這時頭一抬,首先打著哈哈道:“真想不到會是雷老大,哈,哈,哈哈哈!”

闖榜的黑蛟雷堅環眼一翻,冷冷笑道:“雲夢雙蛟兄弟,對好朋友一向講究先禮後兵。

我說關老兒,你是明白人,這一榜讓我姓雷的出出風頭如何?”

洞庭叟大拇指一豎,哈哈笑道:“雷老大快人快語,痛快!”跟著笑聲一收,正容道:

“老實說,話要是說開了,雷老大你,姓關的我,彼此都是來自三湘七澤,我們之間誰人上榜可說都是一樣,咳咳,雷老大,你說對不對?”

黑蛟哼了一聲,沒有開口。洞庭叟幹笑數聲,緊接著又道:“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假如老夫遵從了你雷老大的吩咐,老夫將拿什麼向放老夫安渡黑、白、藍、青諸榜的朋友們交代?咳咳,所以說,關於這一點,還得請你雷老大為老夫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才好。”

少年輕哼道:“盡是廢話。”

老人輕歎道:“廢話?這是可貴的教訓啊!”

少年輕哦一聲道:“這是教訓?”

老人點點頭,感慨地低聲道:“不會錯的,孩子!再看下去,你就明白了。到時候你將可以體會到一件事,那便是‘謹言慎行’四個字對一個武林人物的重要。”

這時忽又聽得黑蛟冷冷一笑道:“嘿,我就是等你說這個呢!”

少年連忙抬頭望去,場中黑蛟正手指洞庭叟,怒聲喝道:“姓關的,還記得十年前的今夜麼?”隻見他仰天大笑了一陣,隨後又恨聲說道:“十年前的今夜,當我們華老二被你老兒趕出青榜之先,你老兒為我們華老二設身處地的想過沒有?哈哈,真虧你老兒說得出口!”

少年噢了一聲,恍然大悟。卻見場中洞庭叟幹笑了一聲,紅臉微紫。耳聽老人輕聲歎道:“這是言多必夫之辱。”

老人感歎剛完,隻見場中的黑蛟大笑著又道:“今夜,別的沒什麼,雷老大也要將你老兒自青榜上趕下來。公公道道,一報還一報,就是這麼一回事!”語畢狂笑不止。

洞庭叟紅臉暴紫,他忍著怒火,朝黑蛟強笑道:“但望天從人願,雷老大,劃道兒出來吧!”

“如法炮製。”

“跟十年前一樣。”

黑蛟大笑道:“早說過了,你關老兒是明白人。”

“好!”

“請!”

二人互喊一聲,同時矮身亮掌。四掌疾合,一聲巨響,黑蛟倒退了一步,洞庭史卻倒退三步。

“後會有期!”

“哈哈!承讓,承讓!”

歡呼聲中,副壇傳出清音:“貧憎眾悟,恭賀雲夢雷大俠競登紅榜!”

老人輕聲歎道:“這是輕易結怨的必然後果。”少年轉過臉來,老人又道:“因為師父在中年前,曾親眼見到洞庭叟將雲夢雙蛟老二白蛟華表趕出青榜,師父深知雙蛟為人,睚眥必報,且功力均與洞庭叟不相上下。十年前,洞庭叟贏白蛟的那一掌就贏得非常勉強。雙蛟年紀輕,經過十年苦練,洞庭叟非雙蛟之敵自存意料之中。加之十年內雙蛟兄弟一直未向洞庭叟找過麻煩,其蓄意要在本屆武會上雪泄一掌之恨,可想而知。

所以師父斷定洞庭叟不能進入紅榜,就是這個原因。”

少年笑了笑,意思似說:“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以為有多玄呢!”

老人見了,臉色一沉,肅容沉聲道:“是的,這件事拆穿了可說是一文不值。但師父剖解給你聽的用意並不是說這件公案本身有甚價值,而是要你明白另一件事:經曆和閱曆的可貴!

師父讀的書再多,假如師父十年前沒有來過此地,假如師父對十年內的武林動態一無所知,試問一聲,師父剛才敢下那種斷語麼?”微微一頓,沉聲又道:“記住!孩子,經曆、閱曆加上縝密的觀察與分析,便是學問。”

少年俊臉微紅,點頭低高道:“師父說的不錯,維之知罪。”跟著抬臉猶疑地又道:

“洞庭叟肯就此甘休。”

老人道:“很難說。”

少年道:“像這樣彼此循環報複下去,雙方仇恨豈不愈來愈深?”

老人慨歎道:“孩子,這就是武林中何以多事的原因啊!”

“闖榜!”一聲雄渾的喝聲,猛將鬆頂老少二人的話頭打斷。

原來金鍾早已敲響,依次出場的是武當一塵子。就在金鍾敲至第七下,身材瘦長、相貌奇古、雙目神光充足、身背長柄拂塵的武當一塵子道長抵達場中央白線之際,兩半圓內突然走出一人。

來人年約五旬,虎背熊腰,生相威武,背著左手,右手嘩啦啦的搓著一副精鋼英雄膽。

他舉拳向副壇通名道:“衡山喬樵,匪號英雄膽!闖紅榜,向武當一塵道長領教。”

老人輕歎一聲,少年忙道:“師父,您為誰歎息?”

“不為誰,為的是武林中永無休止的恩恩怨怨。”

“這位英雄膽跟一塵子道長過去有過節?”

“很久很久啦!”

“誰是誰非?”

“一言難盡。”

競榜開始之前的三通例鼓業已撾畢,全場寂然。這時,闖榜的衡山喬樵手搓英雄膽,大跨一步,哈哈大笑道:“一塵道長別來無恙?喬某藉此機會又想向道長請教幾招大羅神掌,以續年前嶽陽樓未盡之興,還望道長海涵則個。”

一塵子雙目神光閃射,一聲冷笑,手已探向身後拂塵。忽然間不知為了什麼,微微一歎,手又放下,口喧無量壽佛!同時單掌一打問訊,躬身朗聲道:“喬大俠一身武學,久為敝派上下所景仰,一塵子自度功力淺薄,絕非喬大俠之敵、俗雲識時務者為俊傑,貧道甘願以紅榜相讓。”語畢返身朝副壇遙一稽首,口喧無量壽佛,飄然跨過白線,向場外走去。

“貧僧眾悟”副壇傳音未畢,英雄膽在一怔之後,突朝一塵子背影高喝道:“止步,一塵子!”

一塵子愕然回頭,強笑著和聲道:“喬大俠還有什麼吩咐。”

英雄膽喬樵激動地高喊道:“你回來,牛鼻子!我,我姓喬的不跟你爭啦!”跟著語音打顫地掙紮著又道:“咱們之間的恩怨……自此兩清!”勉強說完,虎目中業已閃著淚光,再也說不下去了。全場靜得落針可聞。

一塵子也是一怔,呆了很久之後,才合掌低聲顫語道:“喬兄如此見諒,敝派當代代傳喬兄盛德。”語畢一躬,飛身下崖而英雄膽一個縱身,隨後跟上。二人先後消失不見,夜空中隱隱傳來崖下斷續的呼喊:“牛鼻子……牛鼻子……等等我。”

老人閉目仰臉喃喃地道:“可惜沒帶酒,唉!”

副壇傳出兩聲善哉和佛號,金鍾開始四度敲響。鍾聲一響,那位黃河丐幫掌門人、外號“人見愁”的老化子,便自青榜縱身跳下,他如飛一般地跑達白線,雙手摟著那隻破籃子,不住地朝西半圓中的人群打躬作揖,口中一麵高喊道:“大人不跟小人爭,千萬別找我化子麻煩。拜托,拜托!”

眾人哈哈大笑,十六響金鍾敲畢,居然沒見有人出場。他不等副壇致賀,霍然轉身向副壇抖嗓高喊道:“大和尚,化子又紅了麼?”

副壇上報以帶笑的清音道:“貧僧眾悟,恭賀古掌門人榮登紅榜。”

化子高興得拍手大笑道:“又紅了,又紅了!”跟著搖搖頭,大聲自語道:“第三次呢!不簡單,不簡單!人貴知足,知足常樂。”話說完,朝副壇扮了個鬼臉,人便一溜煙似的出場而去。

轟笑聲中,副壇第五度敲響金鍾。

現在出場的輪到那個身背藥箱的黃山要命郎中崔魂。金鍾甫響第一聲,要命郎中崔魂剛剛自青榜跳下,一聲:“闖榜!”

西半圓已自躍出一名長須老者。

金鈴乍振,長須老人高聲道:“如意鞭吳振宇,闖紅榜,會黃山高人崔大俠。”

要命郎中抬眼朝場中望了一眼,嘴角噙著一抹陰笑,腳下依然不疾不徐地向前走來。等他走近白線,競榜鼓三通恰好撾畢。他側臉望著問榜的長須老人如意鞭吳振宇,一言不發,好似沒事人兒一般。如意鞭吳振宇手中這時已掣定一根粗如兒臂、長可八尺有餘、烏黑發光的七節鞭。當下隻見他雙目火赤,朝要命郎中怒喝道:“齊魯雙鞭死了一個還有一個。姓崔的,你心裏有數!有本領就將老夫這條老命解決掉,留下一個活日你姓崔的可安寧不了。”

要命郎中側目陰笑道:“你以為姓崔的辦不到?”

如意鞭吳振宇怒吼一聲,一招烏龍卷水,長鞭帶著呼呼勁風,疾向要命郎中攔腰掃去,要命郎中嘿嘿一笑,身形滴溜溜一體脫出鞭影之珠同時其疾光比證反手一招“倒探藏鯉”,就勢抄住鞭梢。接著一聲咦,右手一抖,便已將如意鞭自吳振宇手中奪了過來。

滿場齊齊驚呼,副壇急急傳音道:“勝負已分,如意鞭吳大俠速退!”

長須老人既以“如意鞭”三字為號,可想而知,這根既長且粗的七節鋼鞭就是他的成名兵刃。如今一招未滿,賴以成名的兵刃就被對方奪去,這等羞辱,如何能堪?當下隻見長須老人狂怒如虎,置到壇傳音於不顧,猛吼一聲,掄著一雙肉掌,又向要命郎中崔魂和身舍命撲上。

要命郎中嘿嘿笑道:“留下來果然是個麻煩。”動作與陰笑齊發,倒握鞭梢,一鞭掃去。如意鞭吳振宇這時似乎理性全失,根本不知閃挪回避,一鞭掃個正著,一聲悶嚎,身軀已被打出八尺之地,踉蹌栽倒。栽倒後一動不動,竟已氣絕。

少年驚啊一聲,同時恨恨地道:“我如學成武功,必定先殺此人。”老人輕歎了一聲,沒有開口。

西半圓內竊竊私議了片刻,旋即平息下來。副壇中發出兩聲善哉,然後傳音道:“貧僧眾悟,謹賀黃山崔大俠衛榜成功,高登紅榜。”

要命郎中隨手扔去手中那條七節如意鞭,看也不看地上長須老人的屍身一眼,若無其事地緩步走向主壇。地上屍鞭經人移走後,金鍾再度響起。

第六名出場者是那位目閃綠光、身長不滿五尺、一臉森森鬼氣的眉山天毒叟,金鍾十六響,他在場中安閑地踱了一圈,順利過關,進入紅榜。

第七名在鍾聲中出場的,是賀蘭五虎之首的病虎黃皮。少年暗忖道:“假如這家夥也能進紅榜的話,那就真是怪事了。”他一麵想,一麵全力注意西半圓內的動靜。可是西半圓內人數不下千餘,黑壓壓的一大片,他始終無法發現絲毫有人出場的跡象。

這時病虎已抵白線,金鍾也已敲至第十四下。少年正自皺眉之際,驀地一聲銀鈴似的“闖榜”叱聲,西半圓內竄出一條苗條身形。少年連忙正臉一看,目光至處不禁一呆。

您道怎麼了?原來出場是竟是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而且還就是日間在酒樓上形似母女模樣的二女中的年輕的一位。

少女仍是日間打扮,一身青布衣褲,修眉鳳目,臉蛋嬌嫩得吹彈可破,這時她於出場之後,一雙小巧玉手在胸前一疊,朝副壇俯腰一福,同時笑嘻嘻地脆聲高喊道:“後學小雪,闖紅榜,伏病虎。”人群中又是一陣驚歎,至此又不禁發出一陣大笑。

老人忽然自語道:“還好,唔,總算病虎命不該絕。”

少年一驚,忙回頭道:“怎麼說,師父?”

老人點頭道:“看樣子受辱是免不了啦!”

“師父指的是病虎?”

“依你想呢?”

“少女能令病虎受辱?”

“你很稀奇是不是?”

“維之真不敢相信。”

“在病虎來說,已是夠便宜的了。”老人微微一笑,即未再說什麼。

少年一麵急急望向場中,一麵忖道:“小雪!雪,雪,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梅,雪,這個雪就是那個雪麼?”抬眼再看時,鼓聲已息。

隻見那位小雪姑娘這時正朝病虎刮著粉額道:“你看你那副尊容,一點血色也沒有!上上青榜,因為你的臉孔青得可以,還可說是顏色相當。誰想你依依不舍,居然想紅,真不識趣!”人群中又是一陣大笑。

少年異常奇怪,那些人竟無一人為眼前這位自稱小雪的少女擔心,難道這位小雪姑娘真有驚人武功?再看那位病虎,雖天生一副半死不活的神氣,但這時也給少女譏刺得兩眼亂翻。也許由於對方年紀太小,又是個女孩子家,當著天下群雄,好多話罵不出口。由於有氣無處出,直憋得一張臉孔由青轉黑,十分難看。他掙紮了好久,才嘿嘿笑道:“不知天高厚的黃毛丫頭!嘿,換你家大人出來吧!”

少女拍手笑道:“唷,唷!真像個大英雄,哼!本姑娘來拆穿你吧!要不是你顧忌有少林九位大師在場監視著,見到本姑娘,你不嚇得招呼另外四條呆貓一齊出手才怪呢!”玉手一刮粉頰,翻唇又羞道:“哼!我娘出來你還有命嗎?我娘脾氣雖然不好,但也得看人教訓。像你這等貨色,就是想死在我娘手下也沒資格呢!”緊接著又道:“再說我娘可也沒有黃山那個獨眼郎中那樣心狠手辣!”說著,居然朝主壇紅榜排座上的要命郎中遙指了一指,好似根本沒將要命郎中放在眼裏。

老人輕歎道:“謙受益,滿招損。這女娃兒被他外祖寵得太過分了!”

少年忙接道:“師父,她外祖是誰?”

老人笑罵道:“好小子,你倒滿能把握機會呢!”

少年忙笑道:“維之既然挨過罵,師父總不忍心不說吧?”

“可以,小子,你先去吩咐大會就此中止。”

少年無奈,隻好繼續望向場中。這時隻見那位病虎恨恨地道:“橫豎你丫頭是你家大人放出來的,說不得老子隻好教訓你丫頭一頓了。”

少女驀地睜眼嬌叱道:“不幹不淨,該掌嘴!”人隨聲發,身形有如一條穿波出水的青色小魚,疾向病虎揚掌撲去。病虎矮身揮臂迎架,青影一間飄開,啪地一聲脆響,病虎已挨了一記巴掌。

病虎挨了一記巴掌,竟連人家衣邊也沒碰著。西半圓內哄然喝了一聲采。少女喝道:

“這是左邊,再來右邊一算日間酒樓上的掛欠。”

照理說,這次病虎有了準備,少女該無法得手了吧?可是,說也真奇怪!少女喝完,直欺中宮,左手驕指疾點病虎雙目,長喝:“二龍搶珠,快讓!”待病虎一偏頭,卻又喝道:

“右頰送上來。”啪地一聲脆響,病虎右頰上又挨一掌。

這一下似乎打得較重,病虎踉蹌退出一步,同時吐出一口鮮血。

打完了,少女便遠遠閃開,拍手笑道:“見紅了,見紅了,病貓兒,你已如願已償啦。”話說完,人已溜出場外。病虎成了瘋虎,緊追而出。西半圓內讚歎大起,副壇金鍾第八度響起。

少年羨慕道:“好俊的身手啊!”

老人卻歎道:“有了這麼個寶貝孫女兒,那老兒要想享清福可不容易呢!”

少年知道問也徒然,是以隻朝老人瞥了一眼,便又朝場中望去。

此刻站在場中的是青榜上的最後一名天山藍鳳餘美美。金鍾十響,有人闖榜。來人現身,所有的人眼前全是一亮。原來出場闖榜的是一位年方弱冠的少年。但見這位少年,麵如敷粉,唇若徐朱。身穿一襲黃綢長衫,背背長劍,步履灑脫,神態從容。除了一雙奕奕有神的目光稍微有點顧盼不定之外,端的是風流倜儻,一表人才。

老人凝目諦視之下,點頭自語道:“晤,大概就是他這樣看來天山藍鳳可能無法升入紅榜了。”

少年忙問道:“他,他又是誰?”

老人朝場中少年又瞥了一眼,眉頭微皺,沒有開口。

這時場中那位美少年容得金鈴聲息,立向副壇含笑抱拳,遙遙報名道:“廬山黃衫客黃吟秋闖紅榜,向天山餘女俠請教。”

“令鼓三通,依例競榜。”

令鼓聲中,少年忍不住又向老人悄聲問道:“師父,剛才您說這人是誰呀?”

老人瞪眼道:“廬山黃衫客黃吟秋,你沒聽到?”

少年有點發急道:“不,這個維之當然知道。維之的意思是,師父剛才說什麼大概就是他,話裏麵好像另有某種意義,維之是指那個呀!”

老人哼了一聲,搖搖頭道:“問的不是時候,繼續看下去吧。”

三通鼓畢,黃衫客滿麵春風地朝天山藍鳳一揖,笑道:“在下久仰天山劍法,願向女俠請教兩招。”天山藍鳳還以淺淺萬福,粉麵微微一紅,什麼也沒說,退後兩步,玉手一按劍鞘,一聲龍吟,手中已多了一柄精芒四射、長僅尺半的短劍。

西半圓內好像有人低聲驚呼道:“啊,啊!魚藏劍!”

黃衫客雙目一亮,跟著微微一笑,也從背上將創掣出。美少年黃吟秋手上這把劍也是異常奇特,劍身狹長,鋒刃極薄,微微顫動,燦華有如月下寒波。西半圓內又發出一陣讚歎。

很顯然地,美少年黃衫客手上拿著的也不是一柄普通寶劍,不過這一次卻沒有聽到有人喊出劍名。

少年身旁的老人,這時點頭輕聲道:“武聖遺物,盤龍劍。”

用劍的人,似乎對寶劍有著一種特別的敏感。美少年長劍亮出,天山藍鳳一雙秀眸也是微微一亮。她輕咦一聲,玉手同時朝美少年手中長劍一指,薄唇半啟,才待開口要說什麼時,美少年卻已搶先笑說道:“是的,在下也是使劍。”緊接著又笑道:“班門弄斧,還望女俠不要見笑。”

美少年說完不容對方再有開口的機會,口道一聲“有稽了”,先自亮開門戶:右手橫劍胸前,左手捏訣搭於劍尖,目光平視,側身向左邊遊步走開。天山藍鳳輕哼一聲,臉上微現慍色。當下她略微一凝神,也將門戶亮開。

天山藍鳳這一招起手式,比起黃衫客來,又自不同。美少年黃衫客是橫劍擋胸,劍尖左指,左手劍訣搭於劍鞘,雙目平視,臉帶微笑,而天山藍鳳餘美美卻是右臂向前方筆直伸出,劍尖指天,挺堅如柱。左手劍訣貼於右肩,隱藏劍後,與劍身采同一形式。食中指朝天上指,目光平掠劍訣,端視劍尖,神色肅穆。

隻有一點相同,便是兩人均是向左遊走。由於兩人遊走方向相同,便形成了兩人繞著一個無形的大圓圈在相互追逐。兩人步法均極飄逸,不疾不徐,有如行雲流水,一直保持著相等的距離。

居高臨下,放眼看去,隻見一藍一黃兩條身形追逐盤旋。氣氛寂靜,隻有兩支劍身上的寒輝,在月光下畫著一高一低的兩道銀圈。全場靜得出奇,是以在和諧中又給人一種莊嚴之感。

一圈又一圈,很多圈過去了。場中仍無絲毫變化。少年偷偷打量了一下西半圓內的人群,並未發現誰有不耐煩的舉動,不禁低聲自語道:“難道這就是叫做劍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