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巴黎”咖啡廳三樓一個包間裏,石建生已等在那裏;雖然暖氣很足,他也沒有脫大衣,領子豎著,圍巾遮住了半個臉。高田進來後要了藍山咖啡,等服務員退出兩人才脫下外衣,相對而坐,並都把手機關了放在桌上。
“你是怎麼搞的?”石建生直截了當,“為什麼又要見紅?”
“那邊的人要她閉嘴。”高田指著他的手機說。“她的師傅已經消失,這你知道。”
“你同樣可以讓她消失。”石建生點著煙,“他們本來沒理由查她師傅,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個人。這一下那裏就算被盯住了。”
“原來是準備讓她消失的,是幾個弟兄過火了點。”
“這把火可能把我們都燒了。他們不用費多大勁就能通過店子找到我,然後…”
“過慮了吧?不就是作風有失檢點?”
“沒那麼簡單。他們正在查‘豪達’,盡管查不出什麼來,但他們不會不注意到‘星光’和你們與‘豪達’之間的關係。那個死鬼正是通過這種關係摸到線索的。”
“正常的業務往來,有什麼可擔憂的?”
“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帳是死的人可是活的,萬一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誰的—”,石建生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都保不住。”
“你是說那幾筆巨—”,高田的話被石建生的眼神阻斷了,“我們這邊沒問題,那張電話清單上都是‘星光’和‘豪達’的人。不過據我所知,他們在要命還是要紅綠紙張的問題上最終都選擇了後者…”
刑警隊。李強招呼道:“都回去吧,早點休息,明天再幹。”
大家陸續出來上了各自的車。李強剛拉開車門,孫雁從另一側拉開門坐了進來。
“嗬嗬,又想讓我給你當車夫?”
“你這領導怎麼一點風度都沒有?”
“好好,就算我關懷下屬一次。”李強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我想去喝杯咖啡。”
李強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孫雁,見她一臉的嚴肅,“行,你說吧,去哪兒?”
“就‘夜巴黎’,離我家不遠。”
“那我得想想我這車上有沒有明顯的警用標誌。”李強說著伸手把儀表盤上方的警燈拿下來放在了腳下。
車在“夜巴黎”外的停車場裏在保安引導下停住,李強看了看四周,“謔,我們這車就跟三輪車一樣。”
兩人下車朝大門走去時孫雁下意識地看著那些車的牌照。“官車不少啊,誒,那輛車…”
李強拉了拉孫雁的手臂,“你不會覺得希奇吧,走,快進去,外麵冷。”
兩人上二樓要了一個單間;孫雁點了杯卡布基諾,李強要了杯綠茶。
“說吧。”李強點著一支煙。
“什麼?”孫雁正盯著咖啡發呆。
“什麼叫‘什麼’?”李強一笑,“你找我來當然不會是僅僅為了喝咖啡。”
“強哥,我…我有點矛盾:我對別人有承諾,如果我說了就違背了承諾;可是如果我不說,這個承諾在現在又已失去了意義。”孫雁捧著咖啡杯。
“孫雁,我說過我尊重你的承諾,現在我仍然這麼說。我相信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因為事關重大,我不想在會上說,所以才把你約到這兒來。”
“因為你決定違約?”
“不,比這嚴重得多。違約畢竟隻是我個人的事,而且我相信以後能解釋清楚;但是這件事卻可能影響到整個案件的偵破,如果我不說將是我的嚴重失職。”孫雁喝了口咖啡,壓低了聲音:“在醫院裏,小蘭告訴我…”
“碧海”603房內。石榴偎依著潘緯在看電視——不過電視的聲音卻很小,她的眼睛還紅腫著。
“嘉嘉,我覺得你剛才有點過了,你應該看看你爸爸。”潘緯雙手環抱著石榴,邊說邊吻著她的頭發。
“我們不要提我的家人好嗎?”石榴仿佛在請求。
“嘉嘉,我發現你這兩天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溫柔,軟弱,小鳥依人;就象我改變了對你的稱呼一樣。那隻火紅的石榴化作了奶白色的嘉嘉。”
“不好嗎?”石榴仰頭看著潘緯。
“不管是石榴還是嘉嘉我都喜歡。”潘緯低下頭吻了石榴。
“潘緯,我原來以為我是個有獨立精神和能力的人,”石榴轉過臉邊看電視邊說。“在學校裏我不就是一度以特立獨行而著稱嗎?現在我終於明白,那隻是我的錯覺,一種建立在優越的家庭和社會地位上的自我感覺良好的錯覺;這種錯覺使我以及我們這一類的人自以為無所不能,可以包打天下,甚至覺得把美國買回來都不是不可能的。”
“那不是你的錯…”
“當然是我的錯。”石榴坐起來對著潘緯:“潘緯,小潘,我想請你原諒…”
“原諒什麼?有什麼可原諒的?”
“原諒我以前對你的那種俯視的…的態度和輕視,那都是我裝出來的—”
“不,不要說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心裏…”
“我愛你,小潘—”
潘緯緊緊地吻住了她。
“夜巴黎”樓上的包間裏。
“高田,你一向做事都很細致,這回怎麼連出紕漏?”石建生喝著咖啡,眼睛從杯口上盯著高田。
“我也很納悶,這手風也太背了。要說那個死鬼的事還有點偶然性的話,這個小妞的事竟然也這麼快…媽的,那麼遠的地方。”高田攪著咖啡,“不過他們也怪不了別人,要怪也隻能怪他們自己。吳禹也太不識抬舉了,我都很嚴肅很正式地警告過他了,可他就是不聽勸;非得上了路他就安靜了。那小妞更不識相,你好好學藝掙錢就行了,管什麼閑事?這不連嫁人的機會都給弄丟了。
“不過,依我之見,警方隻會把它當作一件普通的奸殺刑事案。發廊女被害的事如今也不鮮見,他們未必會把她和我們聯係起來。”高田的語氣似乎底氣不足。
“哼,恐怕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的。唉—,這兩件事哪怕有一件晚點發生…”
“他們沒這麼快盯上你吧?”
“說不準,公安局反貪局也不都是吃素的。”
“有人舉報?”
“估計紀委那邊也快了。不過他們也不會真的找到什麼。”石建生起身走到窗前,掀起窗簾,看著下麵車水馬龍的街道。
“高田,你有多久沒回去看你老爹了?”
“有幾年了。前幾天他還打來電話,還問到了你,他想請你有空了去住幾天。”
“我也想去啊。當年要不是他當隊長時對我的關照,哪還有我的今天。”石建生轉過身來麵對著高田:“多給他幾個錢,叫你兄弟好好待他;我恐怕也難得再去看他了。”他走回來坐下看著高田:
“高田,還有一個人你們找到沒有?”
樓下的單間裏。
孫雁垂下眼簾囁嚅道:“要是我錯了,我願意接受…”
“不,也許你是對的,雖然現在看來後果很不好。”李強沉思著說。“我想那張光盤裏應該有很有力的線索,但肯定還不是直接證據,否則以吳禹的個性,他肯定早把它交給相關部門了。”
“如果我早點告訴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