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我仿佛在他眼中看見了幽深的古潭,寒意瀲灩,下一瞬又幻化成一個漩渦,深深地,似要將我整個人吸進去。有那麼一瞬間,我迷醉其中,一眼,便是萬年——
他像是天神,降臨在我的生命中,逆轉了我的人生……
歐陽易收起了鞭子,欣喜問他:“那皇弟,你這次從巫山學成歸來,可有什麼新鮮的好玩意兒?”
“有,到我的陽和殿裏,我詳細與你說說。”黑衣少年不著痕跡地奪過那根長鞭,就跟歐陽易離去了。
我撿起地上那塊寫著“軒”字的玉佩,這才想起,原來他就是傳聞中的、我那個素未謀麵的五皇兄歐陽軒,也就是皇上最寵愛的心妃所生與我相互成了質子公主而被交換到花舞國去的月牙兒的胞兄。
歐陽軒去而折返,攤開手向我討要玉佩,我輕顫著手還給他,玉佩上還有一些血汙。他似是厭惡地皺了皺眉,幹脆把玉佩砸到我身上,也不知是好意還是壞意地說了句:“想要不被欺負,除非你強大起來。”
最後,他拂袖而去,我捏著那塊玉佩,陷入深思中,久久地,幾乎忘記了身上的傷痛……
之後的幾年,歐陽軒也一直生活在宮裏,但凡宮中有大宴小宴,需要我這個假公主盛裝出席做做樣子之時,都是我最開心的時刻。因為,隻有這些機會,我才能遠遠地、偷偷地多望他幾眼。
哪個少女不懷春,縱然是命如浮萍的我,也無可救藥地暗戀上一個男人。隻為了他一句話,我便努力武裝自己,性子變得凶悍潑辣,就連歐陽易再來找茬我也能揮著棍子把他打回去;隻為了能多見他一麵,我便頂著烈日在禦花園裏等啊等,多希望他能一時興起來賞賞花、喂喂魚;隻為了能多了解他一點,我便能用盡為數不多的珠寶首飾去收買陽和殿的婢女內侍,盡管得到的總是一些亂七八糟或者不符其實的資料,我也可以高興個幾天幾夜睡不著。隻為了……
歐陽軒啊歐陽軒,你可知道,在這清冷的皇宮裏,在這偏僻的昭和宮中,有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如此愛慕著你、想念著你……
我的及笄禮十分簡單,隻有身邊的清清為我放了幾盞花燈作為慶祝,我在紙條上寫下願望,希望花燈能承載著我的心願,永遠明亮。沒想到,才轉眼,天公便不作美,小雨淅淅瀝瀝地無情落下,淋濕了我的衣衫,也熄滅了花燈之上的燭火。
我內心一片黯然,在禦花園的小亭裏躲雨之時,就見一個白衣男子匆匆跑入。我看著他那美如冠玉的臉、狹長的桃花眸,以及手中的折扇,一下子便認出了他的身份——
父皇所倚重的國師,南宮若,同時還是歐陽軒的摯友。
意外的是,他竟然認識我,還看似恭敬實則有些輕浮地向我作揖,還說:“蕊公主愈發亭亭玉立了,真想看看軒能忍耐到何時不出手。”
“你在說什麼,本宮聽不懂。”我有點害怕這類男人,表麵看起來很無害,實際上卻比歐陽易還危險。
南宮若聳了聳肩道:“無所謂,日後你便會明白了……”他的眼神有些曖昧,我無語,又不想多生事端,便轉身衝入雨幕中,狼狽地逃回我的昭和宮。
萬萬沒料到,寢殿裏,是歐陽軒在等我。
他才二十出頭,僅僅優雅地坐在那兒,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便輕易奪人目光。他見我身上的衣裙都濕透了,緊緊地貼在玲瓏有致嬌軀之上,似乎視線灼熱了幾分。想到他從來不曾單獨來探望過我,我心裏驀然一喜,淡淡的暖意遊走在心頭。走近他之時,我又不禁心如亂撞,雙手都羞澀緊張得不知道該放置在何處。
“蕊兒見過……五皇兄。”我欠了欠身,隻感覺自己的舌頭都快打結。
歐陽軒淡淡地應了一聲,就招手示意我坐下,還倒了杯酒給我:“小心著涼,喝點酒暖暖身子。”
我的臉越來越燙,竊喜地捧起酒杯,滿心歡喜地喝下。接著,他又問了我幾個問題,譬如“滿不滿意現在的生活”、“歐陽易有沒有再來鞭打”、“有沒有想過婚嫁之事”……
難得他和我說這麼多話,我都一一乖巧地回答著,唯恐漏了半句自己的心聲。沒多久,我便感覺頭越來越暈,渾身上下也開始更燙,仿佛整個人置身於沙漠之中,想要得到甘泉的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