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輪回了太多世人有些滄桑,以至於回憶起來就總會有一番感慨。
淩楠一直陪我留在人間,三千凡世每個月換一處,隻是我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他經常會叫醒我,半睡半醒間總要纏著我說幾句話給他聽,我知道他是在害怕,怕我一覺睡去真的就再也醒不過來。隻是他從來不說,也不表現出來,說了也沒用,又何必浪費精力去考慮呢。
三年時間真的是眨眼而過,我們走過了許多山川河流,看過很多次日出日落,有他陪著,三年雖然很短,但是對我來說,已經足夠。
最後一處凡世裏,正是陽春三月的好時候,我和淩楠行至一座拱橋,卻聽見一陣悠揚的琴聲,淩楠頓住腳步,我偏過頭看他,納罕道,“怎麼了?”
他笑了笑,隨手化出一截玉笛放在唇邊吹奏起來。
我不太懂音律,所以也理解不了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不過看他的表情,八成是遇到了知音。
於是我興致勃勃的去找彈琴的人。可惜拱橋之下的柳樹邊隻坐了個白衣少年背對著我,看不清樣貌。
淩楠在橋上吹著笛子,少年在橋下彈琴,我坐在他們兩個中間撐著下巴聽著,曲子聽多了,可惜我也聽不懂是什麼,
一曲彈罷,樹下的少年鼓起掌來,轉身見禮道,“相識滿天下,難覓一知音,子喻有幸,得與公子相見。”
我錯愕的站在原地,淩楠從橋上走下來亦回了一禮,笑道,“高山流水遇知音,淩楠亦是有幸。”
他們又說了什麼,我全都不知道,額間的火焰隱隱的灼痛,知音,他和他。確實該算作知音,若是沒有我,他們或許會是一對兄弟,他們相識三千多年。輪回百世,哪怕隻是簡單的琴音,也足夠他認出他。
最了解你的人本來就是你的對手。
額間的黑色火焰一陣陣的傳來刺痛,連仙元都跟著波動,隱約間似乎有無數的黑色火焰在眼前跳躍。我不知道我昏倒之後還能不能醒過來,可是臨死之前能看到天權好,也就夠了,不枉費我碎了仙元給他一個成全。
他的琴聲豁達洗練,我想,他是快活的吧。
倘若沒有我,他肯定會很瀟灑。沒有我的凡世裏,他確實也很灑脫。
其實,他對我來說,也很重要。隻是那不是愛情罷了。
再睜眼已經是在天界,我還活著?揉著額角,眼前隱隱有些黑,卻隱約能看見一個人影,我緩了好一會兒,才看清開陽的樣子。
開陽雙眼布滿血絲,想來一直在擔憂我吧。
張了張嘴,我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開陽啞著聲音道,“紫微帝君借了西天佛祖的金翅大鵬趕了回來。他來看過你…”頓了頓,他別過頭,緩聲道,“你肯定也想他了吧。我帶你去見他?”
我點點頭,看開陽的神色就知道老頭也沒辦法,想要下床卻因動作太大引得一陣頭暈,多虧被他扶住。
抬頭看見他微皺的眉頭,我無奈的歎了口氣,抬手撫上他的眉心。“別這個表情,仙人羽化本也是個很平常的事,這三年我們不是很好麼?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開陽抱緊了我,帶著極力壓抑的一絲痛苦,“大概是得到了,就更不想失去,搖光,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漫不經心的笑了笑,“你這是執念,做神仙麼,最重要的就是無妄心,我覺得應該讓老頭把你送到佛境去修煉個幾千年。”
他再次對我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