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老頭沒罵我,看我的眼神裏帶了一絲憐憫和心痛,其實羽化這個事我自己都沒怎麼看重,反倒是他們,一個個都這麼痛心疾首的,讓我很是無奈。
我從老頭那裏拿了許多益氣養生的丹藥,開陽替我挨了三道天雷,現在也有些舊傷未愈,老頭的丹藥能讓他快點好起來。
隱約間看到身體裏的情況,險些找不到仙元,得了,估計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搖光宮僻靜無人,我拉著開陽在一片桃林裏坐下,也沒顧忌許多,用了法術讓這桃林重新長出桃花來,我說,你給我彈琴好不好。
開陽化出張琴來試了試音,微微挑眉笑道,“我給你彈琴,你怎麼報答我?”
於是我走過去在他袖子裏鼓搗了半天,清晰的看見他額頭的青筋跳的極歡快。
好歹讓我掏出把劍來,沒辜負他隱忍這麼久,手指在劍上敲了敲,寒虛劍的劍身輕微顫動,聲音格外清脆,我道,“你彈琴,我給你舞劍怎麼樣?你還沒見過我舞劍吧?”
他把琴擺好,答了個好字。
桃花灼灼,樹下坐著我心裏一直念著的人,即使是羽化,也沒什麼遺憾,從我六十歲和他相識,在天上共處了一千多年,凡間滄海桑田的變幻也看過了十多次,於凡人來說已經算是長長久久,也沒什麼好再苛求的,羽化之後我於這世間不過一縷飛灰,世間於我亦不過一場虛無,可是他還活著,我怎麼忍心讓他守著那段過往痛苦。
我挽了個劍花,寒虛劍承了我所有仙力刺向開陽的眉心,將將要沒入皮肉時卻又化作一道寒光將他籠罩,開陽詫異的抬頭,手還搭在琴弦上,卻再也無法動彈。
“搖光,你…”開陽皺著眉頭,似是在運氣想要衝破我的定身咒,然而承了我一生仙力的定身咒哪有那麼好破,冷汗從他的額頭滴落,他卻始終動彈不得。
我窩進他的懷裏,輕聲道,“開陽,這三年,我很開心。”
他仍舊皺著眉,“你先放開我,有什麼話過會兒再說…”
我笑著搖頭,“不必了,開陽,何必再自欺欺人,我的仙元徹底毀去,現在不過是一縷執念在支撐罷了。”
開陽終於徹底失了往日裏的從容,幾乎是狂吼著我的名字,“搖光!!”
我費力的撐起身子,主動吻上他的唇,他仍舊睜著眼睛,漆黑的瞳仁裏蘊含了無盡的怒火與懊惱,沒有曖昧,沒有溫情,不過是個簡單的動作,可那是我能給他的最後一個吻。
一顆丹藥被我度進他嘴裏,他不肯咽,還在努力掙紮,我死死封住他的唇,咬破舌尖逼出最後一絲仙力,好歹讓他把丹藥吞了下去。
那是我從老頭那裏偷來的,吃了它,就可以忘記一切。我想,讓他忘了我也好。
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卻隱約覺得眼角有些濕潤,我費力的擁住他,“其實我有血有淚,對不對?開陽,搖光的這一世裏,我隻為你流過眼淚,可是,我很開心。”
我看不見他的神色,也聽不見他的聲音,撕裂般的痛苦潮水般將我淹沒,朦朧間我看見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粉碎成灰,可我卻還能笑出來,“開陽,都說神祇隕落會出現異像,你說,屬於我的異像,會是什麼樣的?”
十裏灼灼桃林頃刻衰敗,化作十裏曼殊沙華,黑色的火焰不斷跳躍,曼殊沙華卻沒有被焚為飛灰,我看見天空紛紛揚揚下起白雪,像是要掩蓋一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