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殺夏沫蟬,你說若她死了,你的月光石耳 便會化為齏粉,那你就也會隨之魂飛魄散――”
“莫邪你說,你說你要回到我身邊,可是你回到我身邊,隻是為了攔住我的手,阻住我所有的作為麼?!”
“我隻是不想讓你濫殺無辜。”
莫邪柔聲解說,“紈素,聽我的話,時光早已流轉千年,許多事情已經與從前不同。縱然是遊魂,即便是妖獸,他們遊蕩在人間也並非是要危害作亂,你不要再這樣緊張,好不好?”
“不好!”
紈素輕顫,“這不是我舞雩的信條,你說的隻是夏沫蟬的信條!明明因為有我的魂魄而擁有法力,可是她卻從來執行的不是驅魔巫女的職責,她隻是任意妄為,讓遊魂妖獸橫行無忌!”
“我不能再讓這樣的情形繼續下去。我要掃蕩人間,恢複乾坤!”
莫邪麵上無悲無喜,“千年前,為了維護我的族人,我殺了你;如今我沒有什麼能償還給你的,如果你這樣堅持,便也殺了我好了。”
“隻是,隻要我還活著,便會繼續護著他們。絕不會再讓你除掉他們――紈素,我擋在他們前麵,你如果真的要殺,那就先殺了我。”
“你說得好聽!”紈素大怒,“你口口聲聲說要站在他們前麵――可是你今晚這樣護著那個孩子的遊魂,分明隻是為了扳倒三書,去救夏沫蟬的父親!”
“三書是我親自安排下的人,為的就是挖掉你們狼族最早潛伏人間的夏子然――你竟然敢阻擋!”
“我當然明白你是要三書來一箭雙雕,既要挾住沫蟬,又警告我們狼族――可是,紈素,三書背後的人卻不止是你一個。如果現在就讓三書死了,那麼那個人便會逍遙法外,而你將要獨自背起所有的罪責!”
“那又怎麼樣?”紈素孤絕地笑,“我是驅魔巫女,我生來就是這樣的命運!我不怕被冤枉,我更不怕獨自承擔罪責!”
“可是我不想。”
莫邪放柔聲音,“紈素,當年殺死你,是我永遠無法治愈的疼痛;我曾經發誓,倘若上天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地保護你,不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
紈素怔怔望著莫邪柔靜如月的麵容,身子微微一抖,手中的長劍便跌落下去。
她垂淚,從樹枝上淩空而下,撲入莫邪懷中,“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恨你當年為了族人而親手殺死我;恨你經曆千年而心如止水之後,這一世竟然為夏沫蟬背叛了我――我複生回來,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你,都是為了回到你身邊,都是為了不讓你再為殺死我的事而負疚。”
“可是當我拚盡了所有回來,卻發現,你已經愛上了另一個人――縱然有我的魂魄,可是她卻從來都不承認她是我的化身;她甚至說她隻願意當一個普通的凡人,她絕不想當舞雩的替身……”
“她憑什麼,她有什麼資格對我那麼傲慢!”
莫邪沒有伸臂回抱住紈素,隻是高高仰起頭望漫天繁星。眼前,仿佛又是青岩漆黑的山路,那個小小的家夥,明明踩在窄窄的山路上腳都抖了,卻還拚命與他保持距離,不肯向他靠過來。
而眼前的漫天繁星,有多像那晚他為她親自招來的璀璨螢舞?
那是他第一次在一個異性的麵前,按捺不住想要賣弄自己――他知道自己那麼做會有多愚蠢,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忍不住在異性麵前打開尾巴來炫耀的公孔雀……可是當她看見她在螢火飛舞裏,也璀璨亮起來的眼睛,他的心便安寧地放平了開去。
他知道,也許就在那一刻,他輸了自己的心。
喚來螢火的賣弄,在那一刻,變得那般值得……
他輕輕歎息,“紈素,我真恨不得在千年前,與你一同死了。”
紈素聞言微顫,“你別這樣說!如果我想讓你死,當年你殺了我的時候,我還有力氣也取了你的性命。我隻是舍不得,我就是故意不要你與我一起去的……莫邪,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地活著。”
莫邪眼底發熱,眼睛卻隻望著頭頂星火。
如果當年便陪著舞雩一起死去,便不會有後來的時光,便不會遇見,那隻笨蟲……
便不會,這樣想她。
沫蟬離開農場,獨自去了鎮裏。
藍影鎮的夜晚,因為遍布全鎮的藍花楹,使得夜色仿佛也都是藍紫色的。
藍影鎮的夜晚既熱鬧又安靜。
因為這裏是周邊農業區圍攏起來的唯一的商業中心,於是周遭的富有農場主和工人們唯一的夜生活地點都在鎮上。抬眼望小鎮上每一處酒吧、咖啡、商場,都是燈影閃耀、人滿為患。
可是除了那幾個集中的消費場所之外,整個小鎮本地的人口並不多,於是商業街之外的街區都空無一人,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得清。
沫蟬循著那幾個被殺死病切割的被害女子生前曾經走過的街道緩緩走著,仔細觀察周遭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