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一加侖的茶,蜷縮在博蒂的搖椅上,目光呆滯地看著萊恩。他正在打第三通電話,這次是私人的,像在對某人解釋會晚點回去。由他的語氣看來,接電話的那個人似乎很不高興。
歇斯底裏也有好處,萊恩不到20分鍾就趕來了。他搜索過屋內和院子後,便打電話到警局請他們派人過來,把這棟公寓團團圍住。萊恩把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連同塑膠袋,裝進另一個透明的大袋子裏,綁好,放在餐廳角落的地板上。現場監視小組要到早上才會過來。我們待在客廳裏,我坐著猛喝茶,他則來回踱步講著電話。
不知道茶和萊恩哪一個容易讓人平靜。應該不是茶,我真正想喝的是酒。用“想”來形容並不恰當,用“渴望”還比較接近些。事實上,我想喝的是一大堆酒。如果現在有一瓶酒在此,我一定能一口氣喝光。算了吧,布蘭納。警察已經來了,他們也不會離開。
我輟著茶。看著萊恩。他穿著牛仔褲和斜紋棉衫。搭配得不錯。藍色很合他的眼睛,看起來就像老電影裏的主角。他講完電話,坐了下來。
“應該這樣做。”他把電話扔在沙發上,一手摸著臉說。他的頭發淩亂,一臉卷容。
做什麼?我有點納悶。
“謝謝你趕過來,”我說:“很抱歉,是我反應過度了。”
“不,你沒有。”
“我不常……”
“沒事了。我們會去逮這個精神病。”
“我可能隻是……”
他靠向我,雙肘架在膝蓋上,藍色的眼球攫住我的眼神。
“布蘭納,這個情況很嚴重。在外麵的是一個精神變態的家夥。他心裏不正常,就像垃圾堆地下道裏的老鼠一樣,不時就會從下水道爬上來。他有攻擊性!他的頭腦短路,而他現在故意嚇你,故意向你恫嚇。不過,他錯了。我們一定要把他揪出來,踩死他。對付害蟲就隻有這樣做?”
他的強烈反應讓我吃了一驚,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時候如果挑他話中的語病似乎是不智之舉。
我沒有說話,他有點懷疑地看著我。
“我是說,布蘭納,這個混蛋是有備而來的。也就是說,以後你不要再逞強鬥氣了。”
這句話刺中我的要害,我的脾氣一下子就冒了上來。
“逞強?”我的口氣很糟。
“沒有啦,布蘭納,我不是指今晚。”
我們都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時候。他是對的,但這又反而更激起我的好勝心。我默默地搖動著杯子,茶已經涼了。
“這個畜牲肯定跟蹤過你。他知道你住在哪裏,知道怎麼闖進來。”
“他沒有闖進來。”
“他在你後院種了一顆他媽的人頭!”
“我知道!”我尖叫著,先前保持的冷靜全失敗了。
我瞄向餐廳地板角落。花園裏的那個東西放在那裏,沉默而無生氣地等待將來的解剖。在黑色發亮的塑膠袋裏,裝的是一個圓形的物體,這樣的形狀有可能是排球、地球儀、甜瓜,任何東西都不會嚇人,除了人頭以外。
我盯著塑膠袋,心裏又浮現剛才看到的恐怖畫麵。我看到那顆頭顱,嘴巴微張,露出發亮的牙齒,睜著空蕩蕩的黑眼窩,仰著脖子直瞪著我,我看著那個人,剪斷籬笆門鎖,肆無忌憚地走過前院,把人頭丟在花園裏。
“我知道,”我重複道:“你說的對,我必須再更小心一點。”
我又開始搖晃杯子,思考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沉默了一會兒,我才開口。
“要喝杯茶嗎?”
“不用了,”他站起來。“我去看看各單位來了沒有。”
他消失在屋後,而我起身倒了一杯茶。我還沒離開廚房,他就回來了。
“有一組人車子停在屋子對街的巷子裏,另一組人待會就會趕到屋後。我走之前會再查一遍,現在開始沒有人能接近這裏而不被發現了。”
“謝謝。”我靠在流理台旁,喝了一口茶。
他掏出一包香煙,對我抬抬眉。
“請便。”
我不喜歡有人在我屋裏抽煙。但是,話說回來,他可能也不喜歡半夜跑來這裏。生活就是一種妥協。我原本想找看看屋裏唯一的煙灰缸放在哪裏,但不用那麼麻煩了。他和我就站在流理台邊,他抽煙,我喝茶,兩個人一語不發,默默想著各自的事。一時之間隻聽見冰箱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