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走在前麵,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喀啦地響著。我不知道她要帶我去哪裏,不過都比原先枯坐在那裏好。
我們朝東走過兩條街,經過聖凱薩琳街後穿過一塊空地。珠兒走得很快,而我隻能跟跑跟在後頭。搞不懂她怎麼能在滿地垃圾和雜草的柏油路麵上行動自如。
我們在一幢沒有招牌的木造建築前停下來。窗戶都漆成黑色,上麵還掛著聖誕節的燈串,使屋內透出一股晦暗的紅光,仿佛在召喚人們夜生活的來臨。進屋後我小心環顧四周,牆上裝飾著聖誕樹及啤酒廣告,一邊是整排黑色木頭桌子,配上紅色噴漆的凳子,另一邊則堆滿了啤酒箱。空氣中充滿了香煙、低劣酒精、嘔吐物及汗水等等難聞的氣味,我開始緊張起來。
珠兒和膚色黝黑的濃眉酒保打了個招呼,他的眼神始終沒離開過我們。
珠兒緩緩走向客桌,仔細打量坐在那裏的每張臉孔。一個坐在角落的老人叫了她一聲,舉起啤酒要她過去。珠兒拋給他一個飛吻,而那老人則對她豎起中指。
我們走過第一張座位時,一隻手從座位中伸出來,拉住珠兒的手腕。珠兒用另一隻解開這隻怪手,把它推回原來的地方。
“休息了,甜心。”
我把手插進口袋,緊跟著珠兒往前走。
到第三張座位時,珠兒停下來,雙臂抱胸,緩緩搖搖頭。
“在這裏。”她叫起來。
這張桌子隻坐了一個人,她手肘支在桌上,雙手抱頭,呆呆地瞪著眼前的一個玻璃酒杯裏的黃色液體。我看見她油膩的棕色頭發和帶著斑點的蒼白臉頰。
“茱莉。”珠兒叫道。
沒有回應。
珠兒自動坐了下來。我也跟著坐進座位,覺得安全多了。珠兒點根煙抽了一口,又提高聲音喊:“茱莉。”
這次茱莉有反應了,緩緩抬起頭。
“茱莉?”她重複念著自己的名字,仿佛才剛睡醒。
一看到他的臉,我便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心髒開始狂跳起來。
我的天啊。
我看到的是一張失去生命的臉。灰白的膚色配上破裂的嘴唇,和空洞陰鬱的眼神,似乎被人奪走所有的生命力。
茱莉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們,似乎我們的影像久久才在她腦海裏成形。
“可以給我來根煙嗎,珠兒?”她伸出顫抖的手,橫過桌麵,手肘內惻隱約看到紫色的痕跡,手腕血管上則有一些灰色橫紋。
珠兒點了支煙給她。茱莉大口地吸著,把煙含了很久,然後才噴出來。
“真好,噢,太舒服了。”她叫著。她的唇上粘上一小塊從香煙濾嘴剝落的紙屑。
她又吸了一口,閉上眼睛,完全沉浸在吸煙的樂趣中。我們等著,不知道說些什麼。
珠兒看了我一眼,眼神十分複雜。我決定讓她先開口說話。
“茱莉,生意好嗎?”
“還好。”她還是用力吸著香煙,從鼻孔噴出兩道煙柱。我們望著煙霧緩緩上升,在燈光照射下在半空中映出一片紅色。
珠兒和我默默地坐著,等茱莉抽煙。她好像一點也不奇怪我們為何出現在這裏。我猜她一定有別的心事。
一會兒之後,她把煙抽完了,將煙屁股按熄,然後看著我們,似乎在想我們能帶給她什麼好處。
“我今天還沒吃東西。”她說。和她的眼神一樣,她的音調也是平坦和空洞。
我看了珠兒一眼。她聳聳肩,又點起一根煙。我環顧四周,沒看到菜單,也沒有價目表。
“他們有漢堡。”
“你想要吃嗎?”不知道身上的錢夠不夠。
“可以找班可點菜。”
“好。”
茱莉把頭探出座位外,召喚酒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