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蟲
蟲子,到處都是該死的蟲子。我覺得這些蟲子早晚有一天會把我吃掉。這些蟲子憑空而來,又憑空而去,夜晚爬得到處都是,但白天卻毫無蹤影,簡直把我逼得發狂。我幾乎找遍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也將屋子收拾得一塵不染,但它們還是不斷地出現,真是讓人惡心。
這種蟲子是一種血紅色的甲蟲,除了沒有黑色圓斑點,看上去與七星瓢蟲沒有兩樣。如果你認為他們完全無害,那你就錯了。每當夜裏驚醒的時候,他們就會出現在我的床上,枕頭上。而我的身上,就會找到一處流血的傷口。是的,他們在咬我的肉,而我卻沒有絲毫的感覺。這就像初被蚊子咬是一樣的。
我想到過搬離這個地方,但是這裏的房租太便宜了,對於我這樣一個外來打工族來說,實在是一個了不起的誘惑。況且,我交了一年的房租,而我住進來,才不過一個月。如果現在搬出去,對我來說將是一個無法負擔的損失。是的,正如你所料,那個房東說,他的房子很幹淨,從沒有蟲子,房租交了,概不退還。他還說,這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打官司我也告不贏。
我曾想過將蟲子抓住,去作鑒定,以證明這種蟲子確實對健康有害,這樣我既可以了解這種蟲子的習性,將他們徹底消滅,也可以以此作為證據,去法院狀告房東,索要賠償,因為他沒有告訴我實情。
於是在與房東鬧翻的當天,我就準備了一個玻璃瓶,關上燈,拿著手電,坐等那蟲子出現。結果,直到淩晨兩點半,這蟲子也沒有出現。
由於我白天實在太累,終於我睡著了。當我再次驚醒的時候,胳膊上已經被蟲子咬出了一個口子。距離胳膊不遠的位置上,趴著一直蟲子。我竟然有些高興。我一把抓住蟲子,把它放到了瓶子裏。然後我打開燈,四處檢查。這天的蟲子出奇地少。竟然就隻有這一隻。看來這些蟲子具有對我的感知力,我不睡著,它們是絕對不會出來的。
我便安心地去睡覺了。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離奇的事情出現了。當我起床的時候,那隻瓶子裏麵的蟲子居然不見了!還好我抓到蟲子的時候,用手機留下了幾張照片,我立即去找來手機,翻開相冊,卻發現相片都不見了。
玻璃瓶子的封口十分嚴密,這蟲子怎麼就會不見了呢?我甚至懷疑昨天夜裏的事情我是不是在做夢。我舉起胳膊,發現傷口卻還在。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日子就在我與蟲子不懈的戰鬥中一天天過去。但我卻從沒真正地抓住過一隻。這讓我開始抓狂。以至於我後來再捉蟲子,完全成為了一種偏執的強迫症,不再是為了鑒定,也不再為了向房東證實,而是演變成了一種由純粹的仇恨所導致的偏執。
事實上,我曾經幾乎就要抓到一隻。那天我先是小睡了一個小時,駕輕就熟地把蟲子投入瓶子後,我就打開了所有的燈,一邊盯著蟲子,一邊不停地喝咖啡。為了保持清醒,每當困意襲來,我就掐自己的大腿,好讓自己保持清醒。我想:就是抓不到蟲子,我也要看看它到底是怎麼消失的。
天亮了,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喝已經發酸了的咖啡。但不管我做什麼,我的眼睛都不曾離開這個裝著紅色甲蟲的瓶子。我手裏拿著瓶子,一邊盯著瓶子,一邊梳理頭發,鏡子裏的我,眼圈發黑,麵容消瘦。我惡狠狠地瞪了蟲子一眼,心想這都是你折磨的。
當我披上大衣穿上鞋子,打開門準備上班的時候,我發現門外赫然立著一堵牆。我推了推這麵牆,驚訝大於氣憤。我用手撫摸磚縫中尚未幹透的水泥,心想:這絕對是一場夢。因為這世界沒有人會有這份閑心,沒事半夜去人家門口砌一麵牆。
我試著推了推,牆卻很結實。牆上有一個小孔,我試著往外麵看了看,卻發現裏麵竟然有一隻眼睛正在盯著我看。這讓我全身一顫,嚇得坐到了地上。那是一隻怎樣的眼睛啊!那是一個獨立轉動的眼球,沒有眼瞼,沒有眼眶,隻是一顆獨立的眼球,掛在像是一張蜘蛛網的組織上。那顆眼睛是灰色的,還閃著光,這絕對不是人類的眼睛!
終於我確定自己是在做夢了。於是我拚命地用拳頭捶打自己,好讓自己清醒過來。但是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牆還在那裏。
我想跑到陽台上,但是陽台的門卻打不開。我被困在自己的夢中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夢徹底醒來。
我坐在沙發上慢慢地回憶昨天的每一個細節。從我下班回家,到看電視,到小睡,到抓住一隻蟲子,再到喝咖啡,掐自己大腿。唯一有可能睡著的環節,就是小睡引蟲子出來那部分。也許我從來就沒醒。
如果這樣說來,也許房東說得對,這個房間裏根本就沒有什麼蟲子,這一切都是我的幻覺。這也就是為什麼我不睡覺,蟲子就不出來,可我一睡醒,抓到的蟲子就消失了。
想到這一層,我先是安心了很多,但隨即又有了一種新的恐懼:我是不是精神有問題了。